金小桃已听小厮说过了,这两个女子是从纪府的马车上下来的。
阅微巷的尚书府,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若能打通了这层关系,那她金小桃在这京城便又踏稳了一步。
换上盈盈笑意,掀开雅间前的帘子,金小桃刚欲往里头走,便听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你就是金小桃,金老板?”
金小桃躬身行礼,眼眸略微上抬偷偷打量前边坐着的一对母女。
纪夫人虽已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十分的好,皮肤光洁得连细纹也没有。身旁的女儿更是承袭了她的美貌,就像是这时节里最鲜嫩的樱桃一般。
金小桃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头,神色隐在暗处,是咬牙切齿的恨。
她自持貌美,只恨自己生在农家,比不上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看着水灵。
她心里嫉妒得发狂,凭什么这纪小姐就能这般好运的投胎到那纪夫人肚子里,有个这么好看又尊贵的娘,自小便是绫罗锦缎堆起来,只怕从来不知愁是何物。哪像她被一个农妇给生了出来,从前就是连双像样的布鞋都穿不上,稍惹得家里人不痛快,便是一顿皮肉之苦。
连人家的一个头发丝也比不上。
本以为好不容易攀上了个和广坤,又搭上了太子的线,后半辈子该衣食无忧,尽享荣华富贵了,却不想太子是个短命的,和广坤也中看不中用!
最咽不下气的是,本以为已远远甩在身后,再赶不上她的金小楼,竟一跃飞上了天。
当初那个只有皮囊的傻子相公,一转眼,身份地位全是顶尖的。
金小桃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早知道她就嫁给那傻子去了,哪里还会像如今这样,卑躬屈膝的哄人开心。
“金小楼……”
纪夫人乍一开口,念出这个名字,惊得金小桃猛地一下抬起了头,还以为自己心中所想被人给瞧了出来。
“她是你什么人?”
听纪夫人问完,金小桃这才定下神来,原来她们竟是因金小楼而来的。
“回夫人的话,金小楼是小人至亲的堂妹。”金小桃思忖着,那七皇子如今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金小楼又是七皇子的身边人,她们定是想要巴结金小楼,因此故意将自己与金小楼的关系说得紧密,“我俩自小一起长大,从前在信宁老家,小楼是样样都听我的。”
“噢?”纪夫人眉梢一挑,“可我怎么听说,你们俩并不融洽?”
“这……”
金小桃吃了一惊,纪夫人是有备而来,心中急转,正想着该怎样圆回这谎话,便听纪夫人又接着道:“不融洽挺好,你可想过将金小楼赶出这京城去?”
“什……什么意思?”金小桃抬起脸来,看向纪夫人。
“字面意思。”纪夫人缓缓到,“你若能有法子将她赶回信宁老家种地去,保管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小桃心头一跳,本以为她们想与金小楼为友,却不想竟是同金小楼为敌,这可正是金小桃求之不得的。
“我有法子!”金小桃压低了嗓音,“金小楼在与七皇子相识前,曾被一个男人毁了身子,还生下了孩子。金小楼未婚生下个孽种,本是要沉塘的,只因为那孩子是信宁县知府和正义的儿子,和广坤的种,这才保下了她们母子俩的命。”
金小桃心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的一只手,正悄无声息的掐在了金小楼的喉咙上:“那孩子便是金小楼的命门!只要以此为威胁,让她往西,她绝不敢往东!”
当初金小桃是想抱养这孩子没成事,想抢又没抢到,眼下,她已不靠着和广坤了,偏又有了捏死金麟儿的机会。
最好这次一箭双雕,将那一大一小两个碍眼的全都除抹干净。
纪夫人一听这话,也是眉开眼笑,被人毁了清白,还未婚生子?
这样的女子,是绝不可能嫁给七皇子的,别说为妻,便连给七皇子做洗脚的丫鬟都不够格的。
韵儿这是好事在望了!
“那小官的儿子,孩子的爹,现如今可还在信宁城?”纪夫人深吸口气,若能将那个男子带到跟前来,不论是往上头送去,还是向外一张扬,那什么金小楼便只得乖乖的滚回老家去。
“他在京城。”金小桃一脸的激动,“就在这里。”
“这里?”纪夫人捂住了胸口。
“没错,和广坤就在德记里。”金小桃回到。
“叫他来!立马将他叫来!”纪夫人眸光一亮,在桌下握住了女儿纪聆韵的手。
待金小桃出了雅间,纪夫人才冲纪聆韵道:“天助你,韵儿,真是天助你!”
“娘,我们这府也不回,急冲冲来这里,竟是为了这个事?”纪聆韵拧眉,枉她还真以为她娘是带她来吃新鲜吃食的。
“不然还能为什么?”纪夫人横了她一眼,“一天天想嫁谁就嫁谁,你以为人人都是这么好嫁的?想要嫁七殿下,可得费些心思!”
纪夫人叹口气:“不仅如此,即便你将来嫁了过去,也有得忙的,七殿下若被封了王,也就算了,可他若是……若是……”
纪夫人将嗓音压得细若蚊吟:“他若是承了大统,可少不得明枪暗箭要你费心思的。”
纪聆韵皱着眉,微梗了脖子,一点也没将纪夫人的话听进去,心里只盘亘着金小楼的名字:“那什么金小楼,究竟是何样的女子,竟叫天神一般的七殿下,对她如此动心!”
“不行,我得去会会她!”纪聆韵说着,起身便欲走。
纪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你做什么?!切不可打草惊蛇!”
“我不会!”纪聆韵回头狡黠一笑,“娘,你在这儿替我细细谋划,我只是去看看,看一眼便回府去!”
纪聆韵从小任性惯了,此刻说走就走,竟连纪夫人也拉不住。
她出了德记,找了个成衣铺子换了身男装,风姿飒爽的往外边走,可刚出去,便见西边的半空中浓烟滚滚,有人走街串巷叫嚷着:“失火了!西边的大宅子燃了起来,好大的火,衙门的防范火班全过去了!”
纪聆韵早早打探过七皇子的事,听闻他此次回京后一直住在西边一个名叫虹园的私宅里,此刻,见那浓烟的方向,似乎正是从那虹园传来的。
……
虹园里,碧梧馆。
芭蕉叶儿绿了半扇窗,金小楼坐在窗下,刚命人将问梅给叫了进来。
麟儿已被长安抱去了园子里玩儿,绿筠去了琳琅坊。
问梅甫一进屋,便见七爷靠坐在夫人身边,而夫人今日新穿了一身翠绿色的褶裙,与窗外的芭蕉相映生光。
问梅忙垂头看着脚尖,只听清亮亮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问梅,你在这虹园里待了有多久了?”金小楼轻轻开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免不了好心做错事
“五年。”问梅立马规规矩矩回到,“奴婢,奴婢十二岁便来了,到如今已整整五年!”
“嗯。”金小楼轻轻哼了一声,“可是一直跟着南阳的?”
问梅凛然一耸:“奴婢原本是园子里侍弄花草的,第二年岁冬才得南阳姐姐提携到她身边去做事。”
“那也跟了她四年了。”金小楼叹了一句后,话锋一转,“即便是跟了她四年,你也须得记住,你是虹园的人,是七爷的人,而不是她南阳的人。”
“是,是。”问梅惊得一下跪了下去,“奴婢自然是七爷的人,南阳,南阳姐姐也是七爷的人。”
“南阳是一心为七爷好,可也免不了好心做错事。”金小楼接着到,语气清冷,“你若知道些什么,最好眼下便全都说出来,否则,若是等我给查出来,虹园留不下南阳,自然也留不下你。”
问梅更是惊诧,听夫人这意思,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本就做了些不知对错的事,心里没谱,一听这样说,抬头又见七爷那冷凝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当下便慌了,只得一个劲的冲他们磕头。
一见她这样,金小楼顿了顿:“有什么就说,事关七爷无小事。”
“我……”问梅不再磕头,低颔着脑袋,犹犹豫豫好半天,终是咬紧了牙,“奴婢……奴婢不知夫人要奴婢说什么,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南阳姐姐成日都在虹园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金小楼捏了捏拳,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忠心不二的。
正思忖着,再如何打开问梅的口,忽听窗外一阵喧闹。
有人喊嚷着:“走水了!”
金小楼扭头去看,果见外边隔着园林的白墙后,浓烟滚滚而起,夹杂着四散的火星子。
猛地一下起身,金小楼便往外冲:“麟儿,麟儿在哪里?”
高琅忙追了上来,一把将金小楼抱在了怀里:“娘子别慌,有长安那个家伙看顾着,麟儿安全得很。”
高琅话音刚落,果见长安已抱着麟儿,从墙边转了出来。
只是长安脸有急色,刚一奔到碧梧馆跟前,便冲高琅道:“七爷,火光是从石屋那边来的,我只怕玉素有事。”
高琅点头,接过了麟儿交到金小楼怀里,又冲她耳鬓边落下轻轻一吻:“外边纷乱,娘子在屋里吃吃果子,看看书,我去去就来。”
金小楼点头,看着高琅和长安的身影消失在了绿云中,这才转身回屋,刚一转身,便看到问梅一脸怔然的跪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