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冰嬉便是在冰面上作戏,本是皇家冬日里宴饮时的必备项目,只是这玩意儿会的人很少,一代代的传下来,到了大周朝时,几乎绝了迹。
姜蝉也只听从前一个要好的姐妹提起过,并未亲眼见过那冰嬉究竟是怎样的。
金小楼亦是突发奇想,她来到这大周后,听人提起过几回冰嬉,听着感觉与从前的花样滑冰差不多。
花样滑冰她不会,可滑冰还是会的,想着,倒不如教给坊子里的姑娘们如何滑冰,再让她们自由发挥的加上自己会跳的舞。
于是便命人买来了冰块铺在地上,又将自己的那十二个姑娘也一并叫了来学。
金小楼指了指冰面:“今日大家先穿着寻常的鞋子上去感受感受,待明日我定做的冰鞋到了,就开始教你们。”
金小楼找了好几个匠人,用兽骨做了溜冰鞋,光滑的兽骨缝制在鞋底,比现代的冰刀也差不多。
且兽骨轻巧,更适合身弱力小的女子穿戴。
金小楼吩咐完姑娘们注意安全,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姜蝉在丝蕊和惜语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站立住,阵阵寒气从脚底下冒起来,冻得姜蝉双腿发颤,刚刚站好,又一个不稳,扑腾一下摔了下去。
姜蝉表面看着柔弱,却最是要强好胜,在众人面前跌倒只觉丢脸,更何况这里还有金掌柜自己的人。
那十二个姑娘相互拉挨着围在一处,与琳琅坊里的旧人形成了两个不同的队伍。
姜蝉看着那群人就有气,每一个都感觉是下一个潮衣,捏了捏手暗暗发誓,这冰嬉怎么也得比她们跳得好,博得金掌柜青睐才是。
可眼看其他姑娘几乎都能穿着寻常的鞋自如的站立了,自己由丝蕊和惜语扶着却仍旧站不稳当,心里头像插了把刀一样的不舒服。
恨不得她们全都不要再练了才好,只剩自己一个人既赶到她们前头去,又叫金掌柜看到自己的认真。
如此想着,心里头也盘算了起来,脚下一步一步的往人多的地方滑。
故意低垂着头,微微抬眼看向前方一排姑娘的小腿,姜蝉左脚向后一蹬,口中尖叫一声便冲着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姑娘身上撞去。
那两个姑娘是金小楼十二个姑娘中的,一个名叫银芽,一个名叫金花,是目前在冰面上站得最稳的两个。
两个本心无旁骛的专心着脚下的稳当,忽地被人猛地一撞,顿时失去了平衡,银芽拉着金花踉跄着向旁边的矮墙上跌去。
只听一声惊呼,两个姑娘齐齐砸在了矮墙上,银芽额上眨眼便起了鸡蛋大的包,金花更是头破血流,便连脸也花了。
姜蝉忙叫起来,推了丝蕊和惜语两个去扶那两个姑娘,周边围着的人也一起帮忙,抬起那两个姑娘往大堂里走。
这下谁也没有练冰嬉的心思了,担心的担心,害怕的害怕,片刻的功夫这后院冰面上便只剩了姜蝉一个人。
姜蝉勾唇一笑,自己扶着矮墙,一边听着大堂里闹嚷嚷的,一边认真的练了起来,她也是吃得苦的,一直练到天擦黑,双腿冰凉得几乎麻木,这才学会了在冰面上滑行。
可饶是如此,仍不满足,又溜了两三圈,直至来去自如了,才扶着墙歇了起来。
后门旁,金小楼自打知道了两个姑娘受伤的事后,便连忙赶了过来,因关了坊子不许姑娘外出,便请了郎中进来诊治。看过了她们两个后,金小楼就一直立在这边上,盯着后院里的姜蝉。
对于姜蝉的这份执着和坚韧,金小楼着实是佩服的,只可惜她心术不正,不然在这琳琅坊里,金小楼还真会最看重她。
迈脚走了出去,轻轻一笑,金小楼冲姜蝉道:“大家都歇着去了,怎么你还在练?”
姜蝉心头一喜,只觉得是天也助她,乖巧一低头,开口回道:“我天资愚笨,比不得姐姐妹妹一学就会,可想着不能叫夏姑和掌柜的失望,也不能拖了姐妹们的后腿,左右无事,便多练一会儿子。”
金小楼点点头:“你有这份心意可真叫我开心,这几日里好好的学,到时候交给你一件大事,你若做成了,便是我们琳琅坊的大功臣!”
“是!”姜蝉狂喜,压着心跳缓缓到,“掌柜的,不知究竟是何大事?”
金小楼故作神秘的一笑,摇了摇头:“此事不可声张,不过与你们跳的这冰嬉有关。”
……
阅微巷纪府。
本早早挂起来的红灯笼全都撤下去了,后花园里,纪聆韵苦着一张脸,白了身边的杜景来一眼:“如今可好了,太子薨逝,我俩的婚事也办不成了,全天下都得跟着守三个月。”
自杜景来在慈恩寺遇到她,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杜景来早已实心实意的喜欢上了这个性格跳脱自在的大小姐,他一个刚中了榜的新进贡士自然是被纪家瞧不起的,实在是纪老爷与夫人拗不过小姐,杜景来又在一场春雨里跪了三天三夜,这才磨得两人同意了这门亲事。
“只怕三个月后,我爹娘全都得反悔!”纪聆韵叹了口气,打铁得趁热,等那烫红了的的热铁冷下来,可就再难敲热了。
“不如我俩私奔好了!远离这京城,天高海阔,天下之大,任你驰骋,我都陪着你!”杜景来心口一热,开口到。
“私奔?”纪聆韵眉一皱,“你不是还盼着靠我爹爹的权势为你换个功名富贵,私奔可是赤条条的去,你可什么也捞不着了!”
杜景来急了:“我是真心想娶你的,你为我治好了母亲的病,我已感激不已,哪里还敢多求其他,往后余生只要有你陪着,便已是天大的富贵!”
第一百五十章 山水转春莺空啼声
纪聆韵干脆趴在了石桌上蒙着头,翻来覆去想了好半天,终于瓮声道:“私奔太难听,我们这叫潇潇洒洒闯天涯!”
成亲本就只是纪聆韵追求自由的幌子,既然有另一个幌子达到相同的目的,又有何不可呢?
毕竟驰骋天下这四个字对她来说,诱惑力巨大。
杜景来一听这话,高兴得嘴角高高扬起:“一路上不论遇到何样风雨,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嗯。”纪聆韵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她只是把杜景来当做一个贴身的小厮,是路途中的苦力。
无论是和杜景来成亲,还是借他私奔,对于纪聆韵来说,杜景来都只是一个工具,工具只要用得趁手便行。
“十日之后太子发丧,接着要出城入葬至长庆陵,我们便趁着入葬那日混出城去,远走高飞!”
纪聆韵说着话眼眸一亮,如同一只即将飞出金丝笼的小雀。
……
因昨日多练的那一晌,今日姜蝉是第一个穿着兽骨鞋站立起来的人。
金小楼也换上了兽骨鞋,站在冰面上教姑娘们如何自在的滑动,见姜蝉已初有了模样,金小楼滑了过去,拉住姜蝉道:“你很不错,是姑娘中头一份的,接下来你就把你最擅长,跳得最好的一支舞,在这冰面上练出来!”
金小楼说罢,下了冰面,冲所有姑娘道:“一会儿我让绿筠挑几个底子不错的出来跟着姜蝉练这支舞,其余的姑娘皆不必练了,这几日歇着便是。”
金小楼特意在众人跟前,朗声向姜蝉道:“姜蝉,你是这支舞的领舞,也是将来琳琅坊里不可或缺的台柱子,带着姑娘们好好表现,好好的跳。”
“是!”姜蝉激动得小脸泛红,这样的看重,这样的机会,正是她多年所求。如今没有了玉素和潮衣,她终于成了琳琅坊里最要紧的那一个。
见金小楼走远,惜语拉着丝蕊赶紧奔到了姜蝉身边来。
“终于!终于等到了今日!”姜蝉握紧两人的手,指尖也跟着有些颤抖,“从前总有人挡在我的前边,不论什么好事,始终没有我的份,我只能在旁边像片灰扑扑的叶子一样,看着她们如花朵般娇艳夺目,而今,终于轮到我了!轮到我绽放,轮到我做那朵最美丽的花儿!”
“是是!”惜语便连眼眶也红了,“往后再也没人能争得过你了,这琳琅坊的姑娘全都得排在你后头!”
“何止琳琅坊!”丝蕊飞眼白了惜语一下,“这冰嬉之舞一旦演出,只怕整个京城里也没有姑娘能比得过我们姜蝉。姜蝉,到时候你可是偌大京城里的头牌花魁!何等的风光!”
姜蝉深吸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冰面,眼眸里的光彩越发的耀眼。
如此好的消息怎么能不让她知道呢?
姜蝉回过了头:“你们先下去歇歇吧,一会儿绿筠要来选人,希望你们俩都能选上,这样我们三个便能在一块儿排舞。”
“嗯!”惜语点头,“丝蕊姐姐是一定能选上的,我嘛,看着你们两个跳,我就高兴!”
“你不一块儿去歇歇吗?”丝蕊挽住了姜蝉的手,“你起早贪黑的练了这么久,得注意身体才是,冰面上寒凉,女子实在不宜久待!”
姜蝉垂头轻轻道:“潮衣已在柴房里关了一天一夜了,我先拿些吃食去看看她。”
“你呀!就是心太善!”丝蕊紧紧的皱起了眉,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你心善便心善吧!反正有我和惜语替你做那些你不忍做的事,你就做自己便好!”
“丝蕊说得对!”惜语也忙跟着到,“你就做个我最喜欢的,乖巧善良的姜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