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从见他的那天起,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虽迷人可看多了总让人觉得那是一层面具。
她从未想过,他竟然是因为病情,需要这样笑,多么荒谬的理由。
“笑笑,好看。”
阿九说了几个字,宁白笙听得有些糊途,却也知道问太多也是白问。
当下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去哪了?”
“不告诉你。”
“为什么?”
寂静的夜,床上躺着一个不能开口的人,宁白笙觉得有些心酸,外面有一丝风声都能听到,感觉有些孤寂,便和阿九聊起天来。
“你不好,总惹他难过。”
阿九撇过脸不看她。
宁白笙突然笑了,阿九转过头瞪着她,“哼,赶你出去。”
“好了,别生气,告诉我你刚才去哪了?”
阿九似乎纠结了一阵,才开口,道:“去找小七。”
“小七?”
宁白笙一愣,这又是谁,阿九见她不解,突然很开心,道:“连小七都不认识,笨蛋。”
“……”
她是多招人讨厌,这个小孩已经鄙视过她很多次了。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诧异的看着他,道:“你去找七皇子苏景昱了?”
“哼。”
阿九冷哼一声不再理她,身影渐渐模糊,因为这时外面传来白泥的声音。
“王妃。”
“进来吧!”
宁白笙将灯火放远了些,才起身向外室走去。
白泥神色凝重的将手上的几张纸递过来,宁白笙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翻。
最后啪的一声将纸张拍到桌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王妃,他们只是一般的医者,并没有那么高明的医术,才下此结论,奴婢这就再去找。”
白泥说完转身就走。
“白泥……”
宁白笙叫住她,道:“不必了,今晚你守着王府,除了七皇子苏景昱,王府里只许进不许出。”
“是,王妃。”
宁白笙望着外面的天空,久久没有回神。
那几张纸上只写了几句话,却让她深感无力。
王爷身中巨毒。
命不久矣!
最后一句:世间无解。
这是她第一次听别人说起苏西洛的病情,回想起他嚣张时的模样。
一张贱贱的笑脸上时刻都蕴着笑意,那弱不经风的身体,走路更是慢悠悠的,出个大门就要坐轿子。
以前她还以为他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如今想来,恐怕他的身体真的超负荷了。
可她却没有察觉,最主要的是,他从未向她提起过。
这也是今晚她生气的原因。
可此刻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后半夜,月朗星稀,阵阵雾气升起,有些潮气渐渐上涌地表。
苏景昱果然来了,带着一身疲惫,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
第十八章 追溯往事
后半夜,月亮躲进云层中忽隐忽现,星辉稀疏,洒在大地上,显得有些神秘。
来不及介绍,老者已经当先向里屋走去,看都没看宁白笙一眼。
“怎么回事?”
苏景昱一身铁衣、步伐匆匆,神色有些严肃,看了内室一眼显然是急着赶过来的。
“自从和你在一起,他发病的机率快了很多。”
按理说这种话,是不易在宁白笙面前说的,由此可见他对宁白笙的不满。
宁白笙也不与他计较,转过头看了一眼里间,问道:“董先生有办法吗?”
虽说苏景昱与阿九都对他有信心,但那么多大夫给的答案都让人绝望,她还是有些担心。
苏景昱也没有再挑起刚才的话题,声音也缓了许多,道:“放心吧,他的病一直是董先生照看。”
临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他若没有办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没有进去打扰老者,宁白笙眉头轻蹙,问道:“我刚才听说王爷身中巨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
苏景昱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七皇子,我们同样的关心王爷,你知道所以不担心,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宁白笙起身,“每次出事,你们都匆匆忙忙的,只会说没事。若我没看到便罢了,如今他就倒在我面前,你让我如何能平静以待?”
“又要有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无动于衷?”
她静静的看着他,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点点怒气蕴在其中,可她的语气却格外平静。
不急不缓的看着他,问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是他好兄弟,就该告诉我,夫妻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吗?”
苏景昱褪下头上的头盔,发丝凌乱的拈在头上,他显得有些烦燥,抓了抓满头的乱发。
宁白笙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也不去催他。
时间匆匆,月已西斜,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苏景昱的神色显得特别纠结,却始终没有开口。
整个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呼吸声绵延悠长。
“想知道什么,老夫来告诉你。”
老者瞪着眼睛从内室缓步而出,先是扫过苏景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苏景昱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西洛他,没事了吧?”
“放心,死不了。”
老者见他嘻皮笑脸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下次再这么鲁莽,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说完他一甩宽大的衣袖,在旁边坐下来,丝毫没有把他当作南陵的皇子对待,这让宁白笙对他的身份升起几分好奇。
老者正好坐在她面前,宁白笙盈盈而动,上前徐徐行了一礼,语气轻柔的说道:“深夜打扰,还烦劳先生走一趟,是白笙的不是,万望不要怪罪于七皇子。”
老者上下打量她,见她执晚辈之礼,脸上的怒气一收,抚了抚下巴处稀疏的胡须,频频点头。
“王妃不必如此,老夫与老将军乃是故识,照顾郡王也是理所应当。”
宁白笙不置可否,再次表示过感谢之后,便让人送来茶点,道:“先生请慢用,白笙先去看看王爷。”
老者含笑点了点头,苏景昱见此提出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就想开溜。
宁白笙让丫环们多送了些吃食,说道:“七皇子暂且在府上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
苏景昱还想说什么,宁白笙已经转过屏风,消失在眼前。
他只得欲哭无泪的坐下,刚拿起一块点心准备往嘴里送,突然感觉到对面有些不对劲。
一抬头就看到老者吹胡子瞪眼睛的,一脸的怒气冲天。
“董老,您先吃,您先吃……”
苏景昱只得将手里的点心默默的放回到盘子里,心都在滴血啊!
他真是,天作孽,由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呀……
宁静的屋子里,一盆火炉架起放在床边,里面的碳火不急不缓的烧着,窗户大开,火苗不时蹿出,却随即熄灭。
苏西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已是初夏时节,他却盖着厚厚的锦被,额头上没有冒出一丝汗来。
他脸色惨白的近乎透明,一条条细小的血管几近可见,看起来有些吓人。
整张脸似乎胖了许多,宁白笙侧身坐下,帮他掖了掖被角,手抚上他的脸,一股凉意立刻下蹿心底,让人感觉是摸一个死人。
宁白笙眉头轻蹙,撇了一下他的脖颈,有几个微小的红色圆点进入她的视线。
她一只手还受着伤,行动不便,用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身子,发现身上背上有很多的小红点,她一望之下,便知道了。
这都是针孔,她以前曾听说过针灸,虽未见过,却也知道针灸并不会放人的血,只是在穴道上扎针而已,可眼前所见又是怎么回事?
同时她发现,苏西洛的身子在渐渐回暖,背上的温度已不再那么冰凉,她又摸了摸他的脸,心中了然。
看来退掉这股凉意,还需要些时间。
她进去的时间不长也不短,等她来到外室时,便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苏景昱一身铁衣加身,本是英姿勃发的模样,可此刻的他却缩着腿坐在地上。
如小女儿般席地而坐,双手握拳……
在为董老捶腿,一脸的幽怨。
而董老则坐在太师椅上,吃得正欢,一脸的傲然,一点也没有刚才进门时的冷傲。
两人显然都没想到宁白笙会突然出来,苏景昱恼怒的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本皇子敬老吗?。”
董老也收起了刚才的不羁,正色道:“丫头,你竟然让老夫等了这么久?”
宁白笙哑然失笑,上前赔礼,道:“是白笙的错,还望先生莫怪。”
董老还没说话,宁白笙接着道:“先生,您的嘴上有东西。”
董老先是一愣,随后飞快的伸出右手捂着嘴,胡乱的抹了两把,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
“肯定是你这小子刚才吃东西不小心,蹦到老夫脸上的。”
苏景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的不敢相信,刚准备开口。
董老摇了摇头,又道:“算了,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省得丫头说我老人家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