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她猜的没错,现在的大王只怕是个假的,是有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偷偷的换走了大王,那么,是谁做的,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世界上真会有这种长得一模一样,面容上毫不相差的人吗?
可这种预设也太离奇了,谁能够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宫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国之君悄悄换走呢?王宫四处日夜都有人监守,更兼因为上次刺杀一事,王宫戒严,这种情况下能换走君上的,除非鬼神!
可她也坚信自己的判断与直觉,而且如果她的猜想没错,那么此次王府一行,怕是凶多吉少,如果他是个假货,那么华阳夫人与王叔会怎么样,她们会如何做?
姜赢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上一紧,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是因为担心吗?所以她才忍不住请他换起彩衣,一来她是想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测,二来,这些天以来,他与往昔大不相同,他的表情又是那样的温和,所以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是寄希望于华阳夫人和妘姬,希望她们能够心软,是吗?
奇怪,她为什么会想这些事呢,温和的人她难道见的少了,人活着就得为了自己负责,这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她居然是这样害怕,奇怪,太奇怪了,他是死是活,与她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坐在王座上的人是谁,她都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吗?
疑惑的不止她一个,但是王的地位特殊,谁敢轻易质疑?华阳夫人她们自然更要谨慎了,况且就是退一万步讲,真的有什么猫腻,那不是她应该烦心的事。
正想着,突然听见雷霆一声,姜赢心一跳,不由抬起头,只见外面狂风刮树,刷的一下,竟然哗啦啦下起雨来,狂风骤起压弯枝,天是黑蒙蒙的一片,比往常更加贴近大地,让人压抑无比,姜赢看了,只觉得惊心不已。
她再忍不住,骨碌一下坐起身来,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头冷汗,她擦了擦额头,再也忍不住,立刻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缓缓呼吸,来平复自己急促的气息和焦躁不已的心。
现在往王叔府上去的他,究竟会如何?
第24章
扶风过柳,穿过杏花廊,走过桃花台,越过绿湖,姜赢步步往前,急风起树枝摇,眼见落红满地,女子拨动桃花树枝往前看去,人影入眼,姜赢心中诧异,原来是有人站在樱树下,只是那人因为背对着她,以至于她看不见那人的面容。
可那人身着缂丝冕服,衣上绘着山川日月与星辰﹑龙﹑华虫,下是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如此吉服何人堪穿?只有国君,那自然是甄昊。
姜赢蓦地心中一喜,不由提快速度往甄昊的方向走去,她绕过重花,站在一射远处正要出声,却突然发觉甄昊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这人生的伟岸挺拔,宽阔的肩膀,站的笔挺如松,腰间别着漆黑的长剑,身上穿着漆黑的甲胄。
姜赢瞳孔骤然间放大,他是?是大将军,靖安君章纹!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在这?
恐惧与怒火在她的心中灼烧,姜赢的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片火红,那是血与火交织在一起,无数的头颅在眼前滚落,皑皑的白骨裸露在泥土中,骨瘦嶙峋的野兽发着绿光,哭泣声,咒骂声,哀嚎声,从四面席卷而来笼罩着她。
姜赢苦痛不已,不由蹲下捂住自己眼睛和耳朵,但那些充满咒怨的声音却如蛆附骨,姜赢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立刻转身逃离,这才发觉周围情景陡然转变,原本还是繁花满地,姹紫嫣红,此刻却变得黯淡无光,好像除了她自己,就是无边的黑暗。
姜赢杏目圆睁,惊惶不已,她不断往前奔跑,却发现无论往哪一个方向都没有一丝光亮,这片黑暗犹如一张网,而她就像网中的鱼,网在不断收缩将她困住,姜赢感觉绝望,突然她发觉身体一沉,一瞬她坠入深渊。
姜赢倏的睁开眼,眼前是暗青色的纱帐,她腾的一下坐起身来,捂着眼睛喃喃道:“原来方才是在做梦,没错,只是个梦而已……”
难怪方才她明明与靖安君正对着,但她却怎么也看不清靖安君的脸,因为她根本没见过靖安君年轻时的模样,也是,毕竟距离前大将军章纹被赐死已有两年了,而且他死时已经是六七十岁年纪,鬓白苍苍,垂垂老矣,如果不是在梦里,她怎么可能看到那般年轻的靖安君。
姜赢掀开被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端起一杯茶,却又有令人烦躁的声音窜入脑海中。
“大王又在吃草了…”
“嘘,要死了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看见了?”
“不单是我,还有其他人呢,就在芳华苑…”
“…你说,大王该不会是被晋军给吓傻了吧?”
姜赢听了心中疑惑,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疑惑什么,她抬起头,看着桌案上的觚中摆插成球形的三叶草,三叶仍是青翠翠的,还夹着绽放的粉色的小花。
她清晰的记得,这是大王赏赐给她的,大王自从遇刺苏醒后,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比如这三片叶子的杂草,在王宫各角寻常可见,但那日王上却停驻,还特地拔了一株尝了一下,还自言自语说这是可以吃的,她虽然无意,可君命不敢违,所以只能也尝了一下,她依稀记得味道很酸。
杂乱无章的记忆好像在脑中四处乱窜,姜赢听得这些声音,顿觉心中烦躁,一时头疼欲裂,她砰的一下将茶盏重重放下,那不知从何而来,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一消而散,大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姜赢觉得舒服了一点,正当她端起手边的茶水,想要一饮而尽时,甄昊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
姜赢一愣,站起身来正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抱住,姜赢仰着头望着他,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表情,那是阴鸷的又肆意的笑,她心中顿时不快,忍不住要从他的怀抱中挣开。
但这个怀抱却越来越紧,紧到几乎要让她窒息,姜赢痛苦的呻.吟一声,怀抱一下就松开了。
姜赢不由抬起头,却发现甄昊的脸突然又变得明朗起来,那是她最近才能看到的表情,她见了,心中蓦地就放松下来,然后微笑着他,如往常一般抬起头摩挲着他的脸颊。
随即她看见甄昊的嘴一张一合,他在说:“王后,你爱吾吗?”
姜赢手一顿,眼前明明是一张脸,却有两种迥异的神态,重叠在一起,让她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姜赢突然感到愤恨,迅速抽回手,却被甄昊牢牢的抓住,姜赢挣脱不开,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眼前人突然就放开她,说:“请王后为寡人舞一曲。”
姜赢眼睛一动,她想说,她从来都不跳舞的,但现在她却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一双皓腕,如雪莹白,她的手一动,却发现甄昊突然与他拉开了一丈距离,他满脸鲜血的站在她面前,就像遇刺的那天一样,血流潺潺而不止,姜赢心中惊惧万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叫出不声音来。
下一瞬,甄昊的脸忽的又变成了福姬的面容,福姬的面容如她的记忆中一般明丽,姜赢眼皮一跳,正要说话,却看见福姬忽然瘫倒在地上,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朱唇一张一合:“天命不由人,是半点不由人……”
姜赢见了再也支撑不住,泪如泉涌,往福姬身上扑伏去,抱着冰凉的福姬,悲泣不已。
嘈杂声传来:“王后这是怎么了?”
“想是魇着了,这个时候本就睡不得的,快去准备一碗符水,我请王后起来。”
姜赢感觉自己的后背在被人轻轻地拍打,她勉强睁开眼,眼前是一众侍女和甄女史围成半圆形,满脸惊忧的看着她,姜赢没有说话,不是不愿而是因为她没有丝毫力气。
“愿王后恕妾等无礼,”甄女史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一面揉了揉她的额头,又恭敬的问道:“王后无恙否?”
姜赢摸了摸脸,手上是湿漉漉的,她喃喃道:“有水…”
甄女史皱眉,王后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呢,这哪里是水,分明是就泪,几乎打湿了那半边领子,她来这里侍奉也快三年了,却从未见过此女如此失态的模样,这是做了什么梦,如何会哭得这样厉害?
甄女史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盏,端着这小杯清水,欲扶着姜赢喝下,姜赢夺过水却没有喝,反而尽数往自己的额头上倒去。
冰凉的水顺着她的额头,往脸颊两侧流下,甄女史见了哎呦一声,宫女们也惊惶不已,一边迅速拿来香帕替姜赢擦拭,一边又早有人下去准备梳洗的物什,一时大殿上闹腾不已,而姜赢却像是充耳不闻,还是愣愣的。
姜赢只觉经这冷水一浇,眼前瞬间清晰了不少,脑袋也不似方才一般昏胀,她这是做了多少个梦?姜赢蹙眉,她一瞥眼,看见甄女史手中端着的杯盏,这次来的是热茶,姜赢就着喝了两口,又听见甄女史安慰道:“那都是梦,王后稍安,我等皆在此陪伴夫人,片刻不离,况且王宫乃神圣之地,不会有邪秽之物侵扰,王后不必忧心。”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