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昊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心中有几分欢悦,这衣服虽然华彩美丽,却又是男子服饰,但穿他在身上却也不显突兀,也很贴身。
他本就痩削,又像华阳夫人一般皮肤白皙,再加上五官端正,鼻梁挺拔,眼神清亮,穿上这衣服倒是显得俊美非凡,甄昊看着镜中的自己,有几分讶然,又有一分自得,不由笑道:“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说着又捏了捏袖子,笑道:“不愧是做了四年的衣裳,舒服的很。”
姜赢听了手一顿,心中一动,却也没有说话,而甄昊回身,特意张开臂膀,姜赢细细看了,方缓缓笑道:“君上甚美。”
甄昊听了,差点脱口而出一声谢谢,好在他及时止住了自己,他轻咳一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想起华阳夫人,以前他总觉得华阳夫人的态度好的不正常,是真的比亲妈还亲,颇有一种逆子伤我千百遍,我待逆子如初恋的感觉,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也是有原因的。
当年华国投降于姜国,华太后嫁于先王,按照常态,各国联姻之时,同时会将多位王族女子一同嫁于君王,这也是为了一旦王后意外身亡,与她一同来的宗室女仍旧能够占据王后之位。
世家王族的子嗣虽然尊贵,但女人也好,男人也好,追根究底无非都是家族大树上的一片叶子,一荣俱荣,无论是谁都要为家族作出最大的付出。
但出乎意料的是,华太后却一反常态,华阳夫人包括最小的妹妹华阳姬和其他华国王姬在内,并没有一同陪嫁于先王,而从后面华太后驱逐所有后妃的行为来看,甄昊觉得,应该是华太后自知自己喜妒,为了避免将来姊妹相残,所以这位女子极力避免了这种情况。
华太后一共五兄妹,老小的妹妹早早没了,但剩下的这几个人感情似乎都很好,或许也是因为他的及时出生,更加稳固了华太后的地位,巩固了华王族在姜国的地位,所以华阳夫人对待自己异常的慈和,但华太后生子时曾难产,几乎九死一生,所以华太后似乎一直很是冷淡,因此其妹华阳夫人承担了对幼子的照料。
而当先王死后,华太后作为遗孀,牢牢的把握住了手上的权利,同时华阳毅握着兵权,华阳一族的女子也多与姜国各贵族结为姻亲,而华阳夫人也是三嫁,其三任丈夫皆是姜国重臣,一者死于战场,一者死于疾病,还有一位是累死的。
甄昊发现这个时代,或者是因为战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姜国民风淳朴,总之对女子几嫁并不苛刻,反而更看重女子的人品和身份地位,贵族几乎不会与下通婚,或者也说明相对于贞洁,有时候背后的利益更加重要。
都说守江山难,但打江山何尝轻松呢,当年经过先王与华太后近四十年的努力,无数人的牺牲,才让姜国的版图一扩再扩,而到现在……按照老话来说,这就是愧对列祖列宗。
甄昊别过姜赢,秘密出了王宫,他坐在马车内,呆了半晌,拿出地图将平摊在膝上,一面思索,这再一次要到王叔府上去,也不知会不会见到妘姬,这妘姬又究竟是何等模样?
第23章
讥讽的声音顺着甄瑛的耳朵,幽幽的飘进了脑海:“甄瑛,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甄鷨说着,又顺着弟弟的目光往屋里看去,却只能看见人影幢幢和一只白玉似的手。
甄瑛本就是偷偷的看着,听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真是满心肝儿一颤,几乎要吓得他把一颗心给吐出来,回头一看,是甄鷨水汪汪的眼睛,少女满是怒气的瞪着他,慌的他连忙抽身,连连往后退去,而后面又恰好是木门板,一时退无可退。
“阿姊,我什么都没看!真的!”甄瑛低声辩白,他倒没说假话,方才他确实是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屏风恰好遮挡了视线,以至于他只能听到一些声音,却根本看不清妘姬的模样,况且他被甄鷨鬼一样的声音给吓了好一跳,吓得他一时是三魂六魄少了四,什么都给忘了。
对与弟弟的辩解,甄鷨显然并不满意,甄瑛看着满脸愠怒的亲姐,见她张开嘴又要说话,连忙大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他虽然年纪小一点,但力气却比甄鷨大很多,甄鷨挣扎不过。
甄瑛拉着她往一边躲去,走了好久,他才看了看四周,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贴着甄鷨的耳朵轻声道:“阿姊你小声点,要把父亲喊来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我就不小声!”甄鷨扯开甄瑛的手,气鼓鼓的看着甄瑛,“你当我不知道,那里面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两个老妖妇,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真是老了也不安生,你们这群臭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甄瑛听了涨红了脸,“甄鷨!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老妖妇臭男人,张嘴闭嘴全是污言秽语,你是王公淑女不是市井泼妇,你这都是在哪学的?”
甄鷨听了是又怒又气,她一把上前扯住弟弟的耳朵,大声骂道:“你还有脸说我?还敢用父亲辖制我!”
甄瑛吃痛,可又不敢用力,只能握着甄鷨的手“誒…呃,唉,甄鷨…你别掐我耳朵呀。”
甄鷨哪里肯依,“我打的就是你,骂的就是你!”正要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却听见木屐踏在木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走来一个华美的女子,那正是华阳夫人。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扭打的孩子,冷冷呵道:“肃静,马上大王就要到访,要争闹就通通给我回自己的屋子去。”
这甄鷨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如今只堪堪到华阳夫人的腰上,只是其父甄安怜其母早亡,又昼夜忙于政务,不得时间管教,故此更加娇纵她。
这甄鷨自幼深得宠爱,养的个娇蛮无比的性子,虽然年纪小,脾气却不小,又天生吃软不吃硬,只见她眉毛一挑,松开手放开甄瑛的耳朵,一手叉着腰,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华阳夫人。”
华阳听她语气虽有不恭,但想起往日自己与甄安关系势同水火,料想这孩子一时转不过来,见她年纪又小也不愿计较,只是淡淡道:“君上既要驾临,你们都回小屋子玩去罢,莫要在此处打闹。”
甄鷨听了,一边摸着自己衣领边上的纹徽,那是王族的纹饰,满脸傲慢的笑道:“不过喊你一声夫人,还真拿势来,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你们华阳家什么时候掺和到我家来了?”
甄安正往这边来,听了这话,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他咚咚咚的上前,指着甄鷨骂道:“逆女!你张嘴胡说些什么?你真是好不知礼,平日里管教嬷嬷是怎么教你的,还不赶紧向夫人赔礼道歉!”
甄鷨听了父亲的责骂,看着父亲颜色不比往昔,情知自己已然犯错,不由浑身一颤,可心中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仍然别过头去,紧咬着下唇,紧握着小手成一个拳状,一动不动的站着。
“阿姊,你就听父亲的话吧。”甄瑛见甚少责骂的父亲动怒,拉了拉甄鷨的衣角,甄安见甄鷨不听他的话,心中怒火更上三重。
“好啊,她管不了你,我也管不得你是吗?甄瑛你现在就把你姐姐带到屋里去,好好看着她,让她把女书抄三十遍,如若不抄完,不许给她吃饭,一滴水也不许!”
“哼!”甄鷨冷笑一声:“父亲你往日可……”
“再敢顶嘴,我就即刻让人送你去小夏国!到那时候,你才知道你是谁!”甄安怒道。
甄鷨听了小夏国三个字,吓得浑身一颤,眼中噙着的泪是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嚎起来:“我才不去那,我死也不去,”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撒开脚丫子冲出屋外。
甄瑛看了眼姐姐,又看了眼父亲,心中忍不住埋怨自己,要不是他忍不住想看妘姬,姐姐如何会这样,又如何会惹怒父亲,他是又愧又急,立刻朝父亲跪下,甄安无奈的摆摆手,甄瑛点头也不敢再多说,赶忙去追自己的亲姊去了。
华阳芷看了不由感叹:“也怪不得她,倒是你,甄安,你究竟在被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
甄安听了,无话可说,只得干咳一声。
华阳夫人见他不肯回答,只是轻笑一声:“这丫头还是这个样子,倒还真是你亲生女。”
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华阳芷的脸上不由泛起慈祥的笑意,她为姜国操劳半生,所嫁者有三,却无子无女,期间虽有所憾,却也不曾后悔。
女子生产,无异于从鬼门关里走一遭,九死一生,大凡贵姬常常困与内室,姜国又素喜纤腰,如此种种,身子多是娇弱,当年甄安之妻蘋姬,好容易挺过来,却因为产后突发恶疾,药石无医撒手而去,仅留下这一双儿女。
华阳夫人一时感叹:“小孩子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你也别难为她们了,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
甄安点头,却听见侍女通传说大王驾临,华阳夫人与甄安相视一眼,立刻迎了出去。
姜赢躺在榻上,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算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王应该已经到达王叔安的府邸了。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虽然从来没有表示过,可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多,如今的甄昊虽然大体好像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声音和容貌也与往昔无二,可一些细微的动作,和一些常用的语气、神态,这些都是一个人最难改变的,只要耐心观察就会发现,更别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熟悉大王而又心中警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