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甄昊懒得废话,直接起身将帘子掀开,入眼,是灼眼的金色牡丹花钿,下是一双杏眼,眼神中满是惊诧,似乎是惊讶于他的无礼。
甄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菁姬的长袖遮在琴上,虽然琴声停的很及时,但也毫无疑问,这菁姬是在取巧,不免一笑,甄昊不搭理她,直接绕过往屏风后看去,屏风后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剑眉星目,俊朗不俗,面前端放着一把琴,男子不卑不亢,含笑看他。
“姜君未免太过急躁了些?”菁姬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惭愧,她一来,蓝衣男子便退下去,甄昊细看菁姬,这九公主,目有精光,眉有华彩,神采奕奕,妩媚动人,真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很明显的看出了甄昊的赞赏,菁姬得意娇笑一声:“大王?”
甄昊依旧笑:“寡人不急躁,是九公主太过热情,私自跑来姜国,千里将自己送过来,寡人未免心忧……”
“敢问姜君心忧什么?”
“寡人心忧你乐不思归,心忧你惹是生非与寡人添乱,更心忧你死在这里给寡人带来灾祸。”
菁姬听了,顿时不满,这姜君说话如此露骨,言辞无礼,分明是轻贱她!但她还是咯咯笑,“姜君果然如传说一般,直爽不凡。”
是啊,他很直爽,所以呢,还不直接说正事吗?“所以九公主的意思是?”是觉得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特地跑来玩的?真的是闲来无事来别国做客的?
“夏季炎炎,我知道大王心中燥热,不如喝杯茶,再说话。”菁姬一击掌,几个侍女走进,一个端着茶具,一个端着水罐,这罐子也不大,荷叶裹着开口处,菁姬轻轻打开,甄昊嗅了嗅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他还在看就听见虹鲤在他身后轻轻说了句“天泉”。
甄昊还没明白,而菁姬一边捣鼓一边说,却是和他想象中的一般模样,啰嗦。菁姬说来绕去,无非是在炫耀这“天泉”的珍贵,这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水,天泉二字不在泉字,而在于天,其实简单说这就是雪水,当然按照菁姬的说法这也不是普通的雪水,是梅花上取来的新雪,梅花大凡开在腊月,而腊月下的雪叫腊雪,人言,“腊雪甘冷无毒,解一切毒,煎茶煮粥,解热止渴。”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水,自然叫“天泉”,这个称谓听起来还真是风雅,从菁姬看来,这准备的过程也很是装腔作势。他向来不爱吃茶,也不会泡茶,但从菁姬的眼神来看,肯定是很好的茶叶,而且戴国气候温暖,很少下雪,这雪水就更难得了。
喝个茶都如此所讲究与工序,难怪中州人常说,应娶姜女,嫁戴国人,这戴国惹人向往一来是他们有钱,二来他们讲究,何谓讲究,这大概就是吧,或许是懂得享受,懂得生活,吧……
甄昊嗤一笑。
菁姬听见他笑,摸不着头脑,以为甄昊无知,听不懂她的话,心中不免嫌弃,她这茶叶乃是珍品,这水也是难得的,但她已经弄好了,就赏给这人尝尝,她就举杯说:““融雪煎香茗,此茶又甘又轻,妾便以此茶代为谢罪,还望大王笑纳。”
甄昊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杯,嘴角一扯,不愧是公主,果然高端大气,甄昊举杯,他对这茶没兴趣,但这茶杯,甄昊凝视,这茶杯和戴国送过来的玉杯相比,同样精美绝伦,颜色却素雅,这样瓷器,这样的风格,是匠人巅峰之作,这种东西只有戴国才有产。
一叶能知秋,能做出这样的茶杯,可见这戴国必然是国力昌盛,政治也相对稳定,毕竟这种瓷可是五国闻名,只有经济好才能生产和量产这种优秀的工艺品,只是这茶,真的会好吃吗?
甄昊看着茶杯中的茶水,迟迟不喝,因为他觉得有些脏,雪水泡茶,图个什么?仪式感还是心理安慰?为了这金牡丹来委屈自己,他才不愿意,这雪水泡的茶再风雅,他也不敢喝。
见金牡丹看着他,甄昊摇摇手,笑道:“腊雪煎茶,茶香,还是雪香?真大师还是假风雅?哈,寡人大俗人一个,分辨不出,也只有真正的好舌头,才分得出这水品的好坏吧。”
虹鲤听了,在身后实在话忍不住轻笑,一声,茶,是他师父的最爱,他多年也只知道个皮毛,只是若要真要说起来,这雪水怕是最次的一等,好喝,实在是算不上,融雪煮茶无非是图一个雅罢了。
菁姬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甄昊皮只是笑肉不笑的看她,突然有一个侍从从外进贴近虹鲤的耳畔,虹鲤眉蹙,也近前去,弯腰将消息说给甄昊,甄昊听了,起身道:“九公主,寡人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诶……”菁姬起身跺脚,她还没有把话说完呢。
甄昊坐在泰兴殿中,愁容满脸,在下为首的是他的两位叔父,以及华阳毅等几位重臣。
“君上,江山入战图安然无恙,大王放心,”安成君见甄昊脸上不好,不由起身道。
甄昊摆摆手,要说话,却还是止住了,鲁王宫起了大火,但并没有伤到鲁王,而李恪却死了,与他一起死的还有那些数十位使臣,他派去的这些使臣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是家族引以为,傲芝兰玉树般的子弟,但是他们的性命在这些大臣的眼里并不如一张图。
他对一张图没什么感情,而且正因为它的宝贵,没有人会去轻易损毁它,但李恪他们苦学多年,却横遭此灾,他还记得,他站在玉阶上对李恪说话,那些话仿佛还在耳畔回荡,而且他力排众议,已经送去了江山入战图,可没想到,李恪他们竟然还是死了,他依稀记得李恪与其妻新婚还不过三月,如今就这样没了,唉。
甄安在下将茶水饮尽,他知道,这火是李使君放的,李恪自然是死的好,出使鲁国失败,一旦君上发怒,那么就是株连,如今不累及家族也算好事,长子已经死了,老二与老三一个去了戴国,一个去了小夏国,虽然都是凶险万分,可人总有一死,这李恪也算是死得其所。
安成君看向甄昊,起身道:“启禀君上,晋王已经送来求和的文书,眉城战事……”
甄昊打断他,语气坚决:“此次可不是晋王寻衅滋事挑衅于吾,而是晋国无缘无故侵犯我姜国,如今死伤惨重,但寡人绝对不退,况且,诸位也知晓,戴国也愿意相助,”几位大臣都在颔首,交头接耳,姜国与晋国比邻,而戴国也和晋国相近,戴国与姜国结盟,不单能打压晋国,说不定能将晋国分裂,当然不能因为晋国求和就停。
“臣谨遵君上谕旨,”安成君恭敬下拜。
“君上,那鲁国如何?”王叔安问。
甄昊的目光在台下扫过,鲁国大火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但密报已经来了,据密探所言,鲁王早已打算发兵与晋王联手,正在暗中准备,他自然也不能退缩,但如何掌握先机,又派谁去呢?甄昊以目数人,华阳毅自然不能去,他最熟悉的是北疆,如果让他去攻打晋国,无异于浪费,那其他人呢?
甄昊还在想,就听见一人起身道:“大王,臣以为不可,接连征战不断,劳民伤财,不是仁君所为,更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各地都是灾荒与流离失所的人民,臣恳求大王,暂且休整,等到……”说话的是上卿甄密,甄昊看他,他认得,此人不仅是主和派,而且其母与其妻皆是鲁女。
耳畔突然想起,王叔安的教导,君上,为何心软,需知霸而后仁,要想国祚长久,比得舍弃仁义,多少以“仁”著称的君主,往往驭下不严,对官员有利,未毕是对国家有利。况且此人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乃是三朝元老,屡屡与他作对。
砰的一巨声,是甄昊素手拍在桌案上,众人只见他勃然变色,大怒道:“诸公可知,寡人坐在此处,寡人的身后是谁?是先王与先后!寡人四岁践祚,幸得诸位辅佐,尔等皆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只是寡人荒唐,荒芜政务,误入歧途,以至于国运衰微,偌大姜国,百世基业,险些葬送与寡人之手!大好江山,险些分崩离析!寡人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连日来,寡人夙兴夜寐,不敢稍有懈怠,可如今呢?晋军与鲁王在寡人与尔等面前作威作福,你们还要寡人忍?让寡人求和!”
姜嬴与甄女史在后相视一眼,知道时机已到,“君上,是妾身来迟了,”听见姜嬴的声音甄昊也起身,好像是气的太狠一般,无法站稳,姜嬴上前一边接住,她扶着甄昊,甄女史与几个机灵的女官在一旁垂泪,齐声道:“请君上务必要保重身体!”姜嬴很适宜的端起药汤,甄昊对着她,在下的大臣看不到他的脸,他对姜嬴轻轻一笑,姜嬴脸上不变,她看向下方,见大臣都面色不一,有愧有惊也有惧。
相信要不了多久,鲁王为夺取江山入战图,逼迫姜君,使得姜君气得在大殿上晕厥,更纵火杀害使臣陷害姜国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至于真假,说的人多了,那就是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突然增多要感谢全订的小天使(*/ω\*)
第93章
凤鸟铜灯口衔烛火, 呼呼的一下, 迎风火光乍然变大, 姜嬴回头看见远处一道身影,朦胧间一眼就分辨出是甄昊, 她连忙迎了出去,侍从不再跟进, 而甄昊耷拉着脑袋, 以至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很明显的能感受到,甄昊现在心情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