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游眉头一皱,方才花重锦说悔婚,他只觉得有种寒冬腊月进了温汤的舒服熨帖,而这番似是对段家尚有余请的话,不啻于正舒服地泡着温汤,被人兜头一盆冰水,真是透心凉。
“要不这样吧,你未婚我未嫁,你娶了我可好?”花重锦露齿一笑,小手不老实地捏了捏陆慕游的手指。
“好。”陆慕游脑子一空,张嘴便应了下来。
“赏你一个么么哒!”花重锦嘿嘿一笑,嘟起嘴状似要亲陆慕游。
陆慕游面上一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别处,确始终没感觉到吻落下来,待回过头,花重锦早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陆慕游伸手抱住花重锦,唇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
御书房中,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奏折,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陆慕游。
“国师所言当真?”皇帝头都快要埋进奏折,认认真真地再次确认了一遍奏折的内容,白纸黑字,他并没有眼花。
“陛下,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望陛下成全。”陆慕游开口道。
皇帝站起身,踱步到陆慕游跟前,绕着陆慕游赚了一圈,身形挺拔,面上宠辱不惊,身上带着炼制丹药独有的辛味,如假包换,正是那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大人。
皇帝突然“啊”了一声,从一堆奏折里边抽出来一本戏本子,看了一眼陆慕游,匆匆打开浏览了几页,问道:“这个戏本子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陆慕游瞥了一眼戏本子,道:“陛下谬赞。”
皇帝被噎了一下,朕什么时候赞过你?皇帝放下戏本子,正色道:“白家你又当如何?”
陆慕游倒是不甚在意,“上一辈的约定我不得而知,白家从来不曾与我有过婚约,也不曾在鸿胪寺备案过。作为陛下的臣子,我只知晓,陛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皇帝抚掌一笑,道:“爱卿所言甚是!”
陆慕游眉眼微弯,一撩衣摆,却是跪了下来,面色诚恳道:“谢主隆恩!”
皇帝手下一顿,差点儿写坏了圣旨,先皇下令,国师可不跪任何人,自此之后,无论是前任国师还是现任国师都从未跪过他,没想到此时国师却是跪拜谢恩。皇帝眉毛一挑,手上笔锋一转,将圣旨写完。
“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陆慕游起身开口道,“陛下不必赐金银珠宝给臣,臣府中最不缺的便是这些阿堵物。臣未来的岳母大人身子骨弱,还望陛下恩赐些药材。”
“行,你去药房自己去取吧。”皇帝挥了挥手,“待你取好之后,朕便派人去花家传旨。”
“谢陛下。”陆慕游唇角含笑,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陆慕游有些匆忙的脚步,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能让这冰棍儿融化的女子。
一个时辰后。
皇帝从案牍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低眉垂首的文公公,有些奇怪地道:“国师还没有回来吗?不是急着让朕拟圣旨赐婚吗?这时候怎么不着急了?”
“回陛下,国师大人没有回来,倒是太医院药房已经来了三拨人了。”文公公立马回道。
“太医院药房?来做什么?”皇帝有些摸不着头脑。
文公公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学了起来:“公公,您快替下官禀告陛下,国师大人扫荡了药房啊!所有上好的人参鹿茸都没能免于国师毒手!国师可是识货的主儿,再这么下去,药房要空了!”
皇帝有些哭笑不得,摆了摆手,国师炼药天赋异禀,辨识药材更是手到擒来,他还真是疏忽了。
…………
“娘子,娘子,你快随我来!”花容拉着花重锦的手,朝着茶馆跑去。
花重锦还有些头重脚轻,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醉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回了花家,反正直到方才花容将她从床上拽下来之时,她还有些发蒙。
“出什么事了?”花重锦被花容拽得有些踉跄,开口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花容顾不上解释,拉着花重锦穿过街道,到了戏院。
“防火防盗防闺蜜,一个是奴家未婚的夫婿,一个是奴家亲近的闺蜜,他们二人虽是表兄妹,我却无比信任二人,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青衣在台上声泪俱下,“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地也,你不分好歹枉为地!只苦了小女子孤身一人泪涟涟!”
花重锦张大了嘴巴,看着戏台上的青衣,这桥段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段凯和于洛吗?
“花容,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出戏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过,何人所写?”花重锦忙转身问道。
“据说,今天一大早,每家戏院都接到了戏本子,说是今日国师府包场请大家看戏,一律唱这部戏本子上的戏。”花容道。
“这位娘子,您刚过来吧?来来来,这边请,来壶铁观音成不?”小二笑着擦了擦旁边的凳子,道,“今儿个国师府请大家伙儿看戏,茶水也包了。”
“小二哥,这戏是怎么回事?”花重锦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随口打听道。
“您可算是问对了人,我还真知晓!”小二兴奋地道,“据说这部戏说得便是鸿胪寺首屈一指的媒官花重锦,这位花助教自小与段家定亲,没想到段家表兄妹背着她搅和在一起,就是这戏曲上唱得。”
花重锦嘴角抽了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仅仅是传千里,恐怕要传千古了。
“不过,娘子您别担心,虽然这戏里边没唱,但是据说,”小二压低了声音,道,“国师大人倾慕花助教已久,碍于花助教已有婚约,一直将爱慕之心压在心底,打定了注意保护花助教一辈子。可是这段家拾了鱼目扔了珍珠,国师大人一刻也不停歇,去官家处请旨了。您瞧好吧,一会儿准有圣旨到花家。”
花重锦掩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只记得昨天喝醉了把国师按倒在地,莫不是她兽性大发对国师做了什么?国师伺机报仇来了?喝酒伤身,喝酒误事啊!
“圣旨到——花重锦接旨——”文公公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戏院上空,所有人连忙跟着跪下,不少人激动得有些发抖,从来没有见到过圣旨,也从来没有距离八卦中心这么近!
花重锦有些发愣,小二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花重锦,花重锦这才回过神来跪倒地上。
“天有德,成人之美,鸿胪寺卿亲请朕旨,关关雎鸠,君子好逑,朕甚悦。鸿胪寺卿治国能臣,尚未婚配。花氏长女,温婉娴熟,可为佳偶。着有司吉日,姻昏敦睦,以慰朕心。”
花重锦瞠目结舌地听着圣旨,偷偷将手伸到另一只手臂上,她现在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了。
一只修长的大手从侧旁伸了过来,截胡了花重锦的手臂,花重锦狠狠地掐了一把手臂,不疼,不疼?花重锦猛地看向了手臂,难道真的是在做梦?
一声低笑在花重锦耳边响起,“娘子大人,先接旨吧,文公公在等着呢。”
花重锦眨眨眼,她哪里是掐得自己的胳膊,分明是掐在了陆慕游的手臂上。
花重锦梦游一般起身,接过了圣旨,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嘈杂中,只见小二乐不可支地从云捷飞手上接过一小锭银子消失在了人群中。
文公公递过圣旨,趁乱道:“恭喜花助教,花助教好福气,若是太医院药房的人过来求药,请花助教替我难为一下他们,也算是给下官报个小仇。”
花重锦更是一头雾水,云捷飞上前塞给文公公一个硕大无比的钱袋,文公公朝着花重锦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陆慕游迅速地揽过花重锦,在人群还没有涌过来之前,拽着花重锦朝外跑去。
陆慕游拉着花重锦在前面跑,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围观群众,浩浩荡荡地跑过京城的主干道,时不时还有少男少女加入跑酷大军。
花重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赶大军,忽然笑了出来,“陆慕游,这是怎么回事?”
陆慕游瞅着机会,见云捷飞拉着花容跑到侧旁,在一个拐弯的地方,迅速将花重锦拉进了一个小巷子,花重锦眼看着大军追着云捷飞和花容跑过了小巷子。
“本来想要去花家宣读圣旨,可是我的人告诉我,你在戏楼,没办法,为了能够尽快传达圣旨,为夫可是费尽了力气。”陆慕游手肘撑着墙壁,将花重锦圈在怀中。
花重锦面色绯红,陆慕游的气息喷在她额头上,她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个小二说得可是真的?”花重锦蚊子哼哼一般问道。
陆慕游偏头一笑,佯装叹气道:“我都已经交代过云捷飞小心行事,还是被你看到了。从一开始好奇打量你,到后来入了眼动了心,本来只是想作为上司护着你,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护住你。”
花重锦微微低头,从怀中掏出了当初从陆慕游手中坑来的荷包,荷包已经被她修补好了,花重锦咬了咬唇,还是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52章 顾盼生辉
花重锦微微低头, 从怀中掏出了当初从陆慕游手中坑来的荷包, 荷包已经被她修补好了,花重锦咬了咬唇,还是问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