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拉住她的白君, 唇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又转身看了一眼国师府,呵,就算是你傍上了国师府又如何?
门房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忽然注意到她宽松的衣衫下, 似乎是有孕之人,门房心下有些不安,这位该不会是戏里唱得那位闺中手帕交吗?
门房猜度的无错, 正是于洛。
昨日在段家,于洛受了委屈之后回房哭了半晌,却是无人理会,待到了晚饭时分, 依旧没有人过来喊她, 又累又委屈的于洛自己走了出去,却见段凯被几位郎君拥簇着, 说要去喝花酒。
于洛本来就不喜段凯跟着这波浪荡子弟去喝花酒,想着自己委屈了这么长时间,段凯也没来安抚她,定是被这些人拖住了脚步,便擦着眼泪上前道:“段郎, 可是要出门?”
段凯还没回答,倒是其中一个郎君轻佻地拉起于洛的一缕头发,道:“哟,这不是段郎新纳的妾室吗?怎么还做姑娘打扮?这是嫌弃段郎没有找个粉色轿子抬进门吗?”
于洛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血色全无,颤抖着双唇道:“妾室?什么妾室?”
那位郎君将于洛的头发绕在指尖,道:“哟,小娘子这还蒙在鼓里呢?真以为会想戏文里边唱得,表哥八抬大轿抬表妹进门啊?段凯前几日便去鸿胪寺备了案,给了你良妾的位子,这让我们这些觊觎你美貌的宵小只能歇了心思。”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于洛身子一晃,连忙拽住段凯的手臂,带着最后的希翼,问道:“表哥,他们骗我的,对不对?”
段凯将于洛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手臂上拨开,道:“他们说得没错,你在家中安心养胎吧,今晚我跟兄弟们出去喝酒,带你不合适。”
一位郎君勾住段凯的肩膀,道:“我们是去喝花酒,若你是贱妾,带了也就带了,偏偏他心疼你,给你了良妾的位置。”
说罢,郎君们便拥簇着段凯走出门,只留下于洛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于洛只觉得肚子有些抽痛,这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于洛伸手摸了摸肚子,面容扭曲地看向花家的方向,都是花重锦的错!
如果不是花重锦总是安慰关心自己,她不会嫉妒她!如果不是花重锦不照顾表哥,她就不会在照顾表哥的时候把持不住!如果不是花重锦带她去公主婚礼上,她也不会被人嘲笑,也不会沦为妾室!
都是花重锦!都是她!表哥正妻的位子一定还想留给花重锦!
于洛恨恨地朝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花重锦凭什么过得这么好?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此刻,于洛坐在白君对面,看着这位面容姣好的少女,心中忽然有种类似马铃薯发芽的快感,带着毒素的嫩芽舒展着身子,放肆地将整颗马铃薯都浸染上毒素。
“这位娘子,洛儿小门小户,不知道怎么称呼娘子?”于洛小心地问道。
白君摆了摆手,道:“你不必知晓我是谁,唤我一句白娘子吧。你说你与花重锦关系密切,我如何相信你?”
于洛面上犹豫了一下,她的确不知道白君的底细,但是看门房对白君的态度,她还是可以搏一搏,于洛看了一眼白君。
白君似乎没有注意到于洛的犹豫,白君微微垂目,手指划过面前茶杯的杯沿,于洛不得不承认,这份优雅的气度与国师大人有两分相似。
于洛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方帕子和一个小巧的荷包放在桌子上,道:“白娘子,我与花重锦自幼一起长大,这是她赠与我的帕子和荷包,上面绣着一朵小花,因为花重锦绣工不好,所以并没有绣名字。”
白君拿过帕子细细端详,帕子底部,的确是绣了一朵小花,帕子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一团不知名的东西,白君把帕子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懂这绣的是什么东西。
于洛笑着伸手将白君手中的帕子摆正,道:“当时花重锦说,我姓于,所以绣了一条小鱼送我。”
白君瞪大了眼睛,这绣工还真是惨,就算是告诉了她这是条鱼,她依旧没有看出来。白君放弃辨认,将帕子还回给了于洛。
于洛又将帕子和荷包放回了怀中。
“看你珍惜这两样物件的样子,你还挺护着花重锦的啊?”白君面上有些不悦,开口道。
于洛点了点头,道:“我是来劝花重锦的,我与她情同姐妹,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担心她在国师府受委屈。”
白君终于正眼看向了于洛,问道:“她做下了什么事?”
于洛连忙摆手,道:“白娘子,我不能说。我只是想来见一眼花重锦,跟她说悬崖勒马为迟不晚,若是您肯替我传达给她,于洛不胜感激。”
白君面露笑意,道:“难为你大着肚子还跑来劝她,真真是情深意切。可是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怎么替你传达啊,你说是不是?若是花重锦执迷不悟,我连劝都不知道从何劝起。”
于洛咬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白君,又低下头,摇头道:“白娘子,您看能不能让我见花重锦一面?我去过花家了,花容说花重锦不在家中,刚刚门房也说花重锦不在国师府,她定是不想见我。”
白君伸手摸了摸于洛的头发,道:“洛儿,苦了你了。”
于洛忽然眼圈儿有些红,白君唇红齿白面容姣好,这个世界对美人儿本就善意,这个动作,更加让于洛觉得熨帖,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指责谩骂她,这时有人对她说苦了,就算现在要她为白君冲锋陷阵,恐怕她都可以应下。
“洛儿,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每日前行,众人也不肯理解你,尤其是花重锦,还避而不见,我真心疼你。”白君放柔了声音,继续道,“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不会往外说的。”
于洛抹了抹眼睛,才道:“其实,花重锦本来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本来二人相敬如宾,日后必定也是羡煞旁人的鸳鸯。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花重锦忽然转了性子一般,非要去做劳什子的媒官,见识了富贵荣华钟鸣鼎食,以死相逼,与未婚夫婿退了婚。”
白君惊异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花重锦竟然是被人退了婚的女子?”
于洛手忙脚乱地捂住白君的嘴,道:“娘子,您答应过我的,不能跟别人讲,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退了婚可是大事,若不是您答应我劝花重锦,我也不会跟您说。”
“小门小户?花家不是官宦世家?”白君又是一惊。
“我们哪儿敢肖想啊。花家除了花重锦,便是一位久病的夫人,一个捡来的丫头,还有一只丑不拉几的猫。”于洛回答道,“这倒不是什么秘密。”
“猫?!”白君更是惊得差点儿打翻了茶盏,陆家人对猫过敏,虽说这是个秘密,但是对于从小在陆家长大的她来说,再清楚不过。
于洛点了点头,道:“作为小门小户的娘子,想在这京城立足已属不易,遑论做到首席媒官,免不了经常和男人同进同出,哎,我也劝了她好几回了。”于洛恨铁不成钢道,“没有男人喜欢水性杨花的女子,她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君瞠目结舌地看着于洛,“这件事国师知不知道?”
于洛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窗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道:“白娘子若是见到了花重锦,定要替我劝一下她。我要回去了,还要伺候婆婆起床。”
白君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蹙眉坐了半柱香,这才起身随意打包了一些点心,也回了国师府。
赵凤仙见白君拎着点心从外边回来,朝着白君招了招手,“君儿,这大清早的跑去哪里了?”
白君连忙露出一抹笑意,将手上的点心放到桌上,道:“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便出去走了走,恰好看到有卖点心的,随手买了点,夫人您快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不?”
赵凤仙笑着点了点白君的鼻子,道:“就你机灵。”
白君有些晃神,还是朝着赵凤仙笑了笑。
“快过来坐,粥都快凉了。”赵凤仙指了指位置,伺候的侍女连忙替白君盛了一碗粥。
白君伸手去接粥,却是心神恍惚,手一抖,“啪啦”一声,将碗打碎在地,粥也洒落一地。
白君瞬间回神,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我去收拾。”
赵凤仙拉住了白君,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从你进门到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白君直接跪在地上,道:“回夫人,确实是出了大事。本来我不想告诉夫人,怕夫人烦心。可是我担心现在不说,终究纸包不住火,若是夫人有一天知晓了,恐怕更是不能接受。”
白君便将于洛所说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赵凤仙听。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来人,把这个花重锦给我请过来!”赵凤仙气得浑身发颤,怒道。
白君膝行两步,抱住了赵凤仙的腿,道:“夫人,使不得,国师还在朝堂,若是我们背着他动了花重锦,恐怕国师不依!”
“不依?他有什么资格不依?他是怎么坐上国师的位子,他心里没数吗?来人,给我把花重锦请过来!”赵凤仙没有理会白君,朝着身旁的侍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