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昀嗤之以鼻,回味道:“当年我在京城中时,有幸参与了一场曲水流觞,以冷酒配上寒食散,实在是赛神仙。”
殿主没有辩驳,只是笑着将玉瓶递了上前,余昀接过玉瓶,学着方才殿主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竟然真的有一种服用了寒食散的感觉。余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一直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花重锦袖子下面的手紧紧地握着,长长的指甲捅进了掌心,掌心传来的痛感让她保持着脸上的笑意。果然如此,她终于知晓了为何陆慕游在陆家的几天有些反常,为何陆慕游会连续做噩梦,也知晓了为何陆家被烧毁的晚上,她如同亲眼看到陆家被屠戮。
“殿主,这还真是妙物,不知道可不可以多给我一些。”余昀神情餍足地睁开眼睛,从玉瓶中倒出半滴液体,小心地用舌尖舔了舔,余昀打了个寒战,眼神有些发直。
“当然有,这妙药还能提升男子另一方面的能力。”殿主摸着下巴笑了笑,扬声道:“来人,带余大人下去休息,顺便将前几日刚卖身进来的干净舞娘送一个到余大人房中。”
余昀朝着殿主拱了拱手,有些急切地走了出去。
待余昀的身影完全看不到,殿主这才转头看向了花重锦,道:“看来余大人这一耽误,估摸着宴会只能拖到晚上。无妨,反正余大人已经尝到了这药的好处。”
“殿下圣明。”花重锦款款下拜,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取悦了殿主。
殿主虚虚地抬了抬手,花重锦见状直起身,殿主这才道:“你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你也不差,今晚你准备一下,弹奏一曲。”
花重锦嘴角抽了抽,敢情这巫毒殿圣女还得吹拉弹唱取悦巫毒殿的人,她娘亲还真教了她一手,本来想着若是实在无法谋生便出去卖唱,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出来卖唱。
…………
大殿上灯红酒绿,可谓霓裳舞罢,明珰乱坠。
余昀搂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进来大殿之时,便是如此靡靡之景象。余昀笑着落座,让女子挨着他坐在他身侧。
殿主看到余昀走进来,抬了抬手,歌舞骤停,大殿忽然陷入了沉静。
“殿主,这位郎君看着有些面生,是殿主今天要宴请的宾客?”赵盈楠靠着殿主,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衫,瓷白的肌肤在薄衫下若隐若现,颇为魅惑,腰依旧纤细盈盈一握,看样子还没有显怀。
赵盈楠一开口,余昀心下一惊,直接蹦了起来,大约是下午耗费了太多精力,有些没有站稳。余昀稳了稳身形,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道:“南越节度使余昀见过公主。”
赵盈楠掩唇笑道:“原来是节度使大人,大人别这么客气,我方才刚刚吸了一口妙药,现在浑身发软,就不亲手扶你起来了。”
余昀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了回去。
殿主伸手将赵盈楠揽进怀中,一副赵盈楠入幕之宾的姿态,道:“余大人不必紧张,南诏王意外身亡,公主现在乃是南诏的掌权者。”
余昀了然笑着举杯,道:“那我待会儿得敬公主一杯。”
赵盈楠娇笑一声,身娇体软地靠在殿主身上。
花重锦眼光在赵盈楠腹部巡视一圈儿,赵盈楠怀有身孕,这有吸药又喝酒,还真是混不吝。
殿主伸手点了点花重锦,道:“圣女,余大人已经到了,不如你现在开始演奏一曲?”
花重锦从旁边将琵琶抱在怀中,起身朝着殿主行了一礼,道:“才疏学浅,呕哑嘈杂,权当抛砖引玉。”
赵盈楠轻哼了一声,道:“殿主偏心,京中谁人不知我琵琶弹得尤为好,偏生让她去弹奏。”
声音不算小,耳朵稍微好使一点便听得清清楚楚。殿主没有替花重锦辩驳,只是托腮看着花重锦。花重锦像是没有听到一半,径自调了调音,手指一划,开始弹唱了起来。
第135章 反戈三击
殿主没有替花重锦辩驳, 只是托腮看着花重锦。花重锦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径自调了调音,手指一划,开始弹唱了起来。
转轴拨弦三两声, 慷慨激昂的前奏中带着一丝悲壮。花重锦的嗓音本就不是娇柔类型, 花重锦刻意压低之下,却是有种风萧萧兮之感。
琵琶声渐渐低落,花重锦微微垂眸,声音依旧低沉, 却是柔和了不少,似是美人倚门,等待远处的一道风或是天际的一片云。
琵琶声戛然而止, 花重锦忽而抬眸,眼底的光芒若坠落天际的流星,明知道是一场虚妄,却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想要上前去触摸这一道星光。
殿主唇角含笑, 将挂在他身上的赵盈楠一把推开,若中了降头一般, 迈步缓缓地朝着花重锦走去。
花重锦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放在弦上的玉手虚虚捻动着弦,发出细微的声响,好似响尾蛇对猎物的志在必得。
待殿主距离花重锦七步之遥之时,花重锦忽而转虚为实, 银瓶乍破水浆迸,流星漫天成为流星雨。
随着花重锦的弹奏,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喧哗声不断,好似有人趁机起义,铁骑纷杂刀枪鸣。
殿主猛地止住了前行的脚步,面上的笑意一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瘫坐在座位上,一副耽于声色犬马状的余昀猛地跳起,怀中利刃应声而出,顺势割断了旁边舞女的脖子,带着鲜血便朝着殿主而去。
殿主身形敏捷的向侧面一闪身,躲过了余昀的利刃。
花重锦沉静地拨动着弦,既没有被殿外的喧哗影响,也没有被殿中的刀光剑影打扰,低眉信手不曾停,嘈嘈切切不绝于耳,沉吟声渐渐拔高。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道破空之音带着透彻入骨的凉意,从背后传来,殿主略显狼狈地堪堪避过,却是被利刃划破了手臂,落在地上的利刃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此刻,站在不远处的谢凌已经近到前来,与余昀战到了一处。
殿主伸手捂住被伤到的手臂,血顺着殿主的指尖溢了出来。殿主眉头紧蹙,抬头看向了始作俑者——赵盈楠。
赵盈楠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将身上半透的衣衫拉了拉,盖住了露在外面的肌肤,笑着道:“真可惜,本来以为余昀吸引了你的注意力,我可以得手。不过也不算亏,我做了二手准备,刀刃上面涂了药,你不会立刻被毒~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流血而死。”
“果然是我相中的女人,做事还真是有我的风范。”殿主松开护住手臂的手,手上沾满了鲜血,殿主恍然未觉,伸出舌头轻舔手指,露出一抹笑意,道:“干得不错,恰特草配上南诏独有的化谷草,我还真没有察觉到。”
赵盈楠舔了舔鲜~红的唇,打开了一直握着的左手,手中赫然是一只通透的碧玉瓶子。
殿主面色一变,赵盈楠迅速打开玉瓶,将玉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身子一晃,扑到在地,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半透的衣衫下,鲜血从两腿中间汩汩涌出。
赵盈楠死死地抓住攥拳,抑制住身子的颤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妩媚娇俏的笑意,道:“亲爱的殿主,方才我靠在你身上,就是为了拿走这瓶药。现在你没有办法给你的战士们吃药,今天他们就要死大兆军队手下。”
殿主一个健步上前,伸手掐住赵盈楠的脖子,咬牙切齿道:“贱女人,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赵盈楠哈哈大笑,一张口,口中的血正正地喷在殿主脸上,糊了殿主个大花脸,赵盈楠一敛笑意,恨声道:“待我不薄?侵犯我的山贼是巫毒殿指使,想要夺我赵家江山的慕容皓也是巫毒殿撑腰,我想想,巫毒殿为了笼络我,给我的孩子,不知道是哪个殿众的吧?”
殿主不发一言,猛地收紧了手,掐得赵盈楠翻了翻白眼。
“咳咳!殿主你脑子被门挤了吧?我作为兆朝的嫡公主,就算死无全尸,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倾尽所有杀了你。”赵盈楠吃力地道。
殿主冷哼一声,手上一用力,赵盈楠双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身子决裂地抽搐一下,不再动弹。
“哐啷!”
一声巨响,殿主冷冷地转过身,只见谢凌有些喘息地直起身,花重锦惊魂未定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余昀,琵琶早已碎成一堆垃圾。
谢凌淡淡地朝着花重锦行了一礼,道:“多谢圣女。”
花重锦这才回过神来,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是不是杀了人?”
殿主疾步走上前,一把将花重锦拉入怀中,有些粗暴地带着花重锦往大殿后方走去,道:“堂堂巫毒殿圣女,杀个人而已,慌什么?我现在流血不止,药又被那个贱女人吞了下去,趁着外边的人还没进来,我们赶紧走。”
谢凌镇静地跟在殿主身后,对于殿主的决定丝毫不曾怀疑。花重锦转头看了一眼大殿,殿中一片狼藉,赵盈楠横尸地上,身下一大滩血,还有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身下涌出;余昀趴在地上,头破血流,身旁散落了一地的琵琶碎屑,还有一根弦支棱在他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