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吉……如吉不是这个意思——”济兰的话里有话让如吉头皮发麻,她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
“哼,儿子是贵妃的了,自己碰都不敢碰,真是耗子胆!”济兰的羞辱让如吉更加无地自容。济兰的声音不小,一屋子人闻声齐刷刷看过来,让如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谁说她不敢碰?!”佟懿儿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响亮而掷地有声,众人纷纷跪地行礼,只有济兰呆住了。
佟懿儿将胤禛从乳母手中接过来,轻轻放在如吉怀中。大概是知道佟懿儿回来,小胤禛笑着醒来,冲她伸了伸手指。
“皇上的孩子,就是咱们的孩子,谁也不分彼此,我可以抱,如吉可以抱,你济兰也可以抱。”佟懿儿的话让济兰一时语塞,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臣……臣妾知错了,请贵妃娘娘恕罪!”看着济兰灰头土脸地跪地赔罪,如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向佟懿儿投去感激的目光。
“皇上说,现在应该没事了,你们大家各自回去罢。”佟懿儿并没有看济兰一眼,只是平静地传达了康熙的旨意。众人纷纷谢恩鱼贯而出,只剩济兰一人仍跪在佛前,心想今日这份羞辱将来一定要还回去才是。
第48章 为君难,为贵妃不易
“如吉谢贵妃娘娘当日解围之恩!”这日胤禛周岁, 按例各宫妃嫔皆要向佟懿儿行礼朝贺。冗杂的仪式结束后,佟懿儿只客客气气说了几句话便叫了散, 众人皆鱼贯而出, 留在后面的如吉却特意没有离开, 踱着碎步走到承乾宫正殿宝座阶下郑重叩首。
“玉衡, 快将贵人搀起来赐坐!”佟懿儿万万没想到时隔月余如吉竟为此事特意来谢她, 心里不免有些感动。侍奉一旁的玉衡登时会意, 将如吉扶起在一张鸡翅木杌子上坐好, 方才回到原位。
“如吉是娘娘的旧人, 又蒙娘娘恩典才有了如今的锦衣玉食, 自当知足才是。”当玉衡站到佟懿儿身边时, 如吉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如果不是胤禛这个“意外”,如吉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罢了。
“有空你也常来瞧瞧四阿哥,虽然他养在我这儿,也还是要叫你一声额涅的。”佟懿儿穿着一身贵妃吉服,秋香色的缎面绣着镶着金线的五爪龙, 更显得贵气十足。她的言语自然也是沉稳大气的。她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变得这样气场强大, 看来身份角色的转变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谢贵妃娘娘恩典。”如吉原还有些痴心妄想, 但经历数月前济兰一场责难后,她渐渐发觉自己若没有佟懿儿的扶持其实什么也不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反思, 她渐渐变得平静了, 决心在佟懿儿的庇护下好好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 至于其他便一切随缘了。
“娘娘, 小阿哥醒了,喊着找额涅呢……”送走如吉回到后殿,便见王嬷嬷抱着刚刚睡醒的胤禛在门槛内迎她。
见了王嬷嬷怀里这个粉扑扑肉嘟嘟的小人儿,佟懿儿身上的贵妃吉服没脱,心里的贵妃身份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登时换了一副孩童般天真的表情将穿着小红袄子的胤禛抱在怀里,边走边亲,“一醒来就找额涅啊,我们最喜欢额涅了是不是?”
“小阿哥也真是,本来按规矩今儿是该抓周的,结果竟睡过去了——”王嬷嬷上前替佟懿儿将沉重的吉服冠取下收好,笑道,“一会儿皇上来了,再给他补上吧!”
“阿哥还小,何必参加这些规矩场合,别再吓着他了。”佟懿儿想起胤礽一周岁时已经被立为太子,再想想万一胤禛抓了什么引人联想的东西恐怕又要被拿来渲染一番,听乳母说胤禛中觉没醒,便特意省略了让阿哥出来抓周的环节。摇着拨浪鼓逗他笑时,佟懿儿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谁敢吓唬咱们四阿哥?”康熙爽朗的笑声和着一阵打帘请安的背景音忽然响起,佟懿儿抱着胤禛欲向他行礼,却被他拦下,“这儿又没人,坐下说话!”
“阿……玛!”一岁的胤禛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他见康熙坐在佟懿儿身边,笑着伸出双手去摸康熙的脸,没想到却被胡茬扎了一下手指,小孩的皮肤本来就敏感,这一扎对他而言仿佛就像针扎似的,“疼死啦——”
“皇上要不要考虑修修胡须?”佟懿儿冲着康熙挤眉弄眼俏皮一笑,又捧着胤禛的手指吹了一口气,“额涅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哼!你昨儿个还说朕的胡须手感好呢!这会子为了胤禛,就不认账了?”康熙忽然娇嗔起来,将脸靠近佟懿儿的耳朵喁喁私语。
“不正经——孩子可在呢!”平日私底下康熙没少这样跟她撒娇,她也觉得喜欢,可现在胤禛看着,她总觉得不妥,只红了脸躲开了。
“咳咳。”康熙看着一脸茫然的胤禛,忽然也觉得这样的“言传身教”似乎不合时宜了。他只得佯装咳嗽两声,换了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问道,“阿哥抓周抓了什么?”
“等您来亲眼见证呢!不想让别人瞧见,他自个儿睡过去了。”王嬷嬷领着玉衡端了一红木托盘来,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除一册宋本《资治通鉴》外,大多都很小巧。
“你喜欢哪个,你就拿哪个。”佟懿儿抱着胤禛走到托盘前,冲着他亲了一口。
胤禛咬着手指左瞧右瞧了好一会儿,仿佛有选择困难症一般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忽然,他的目光被一方普普通通的印章吸引了,那寿山石印章长长方方,四平八稳地立在托盘的一角,十分不起眼。他伸长了胳膊,很费了些精神方才拿到它。
拿起印章的一瞬,佟懿儿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上面刻着三个字——
为君难。
原来胤禛和这三个字的缘分,从此时此刻就开始了。佟懿儿不禁出了会儿神,想起几十年后历史上应该出现的那个人。
“哟,这小子居然拿了这个——这是朕前一阵找人刻着玩的。”康熙的谈笑将佟懿儿拉回现实,只见康熙从胤禛手里拿过印章,仔细看过一遍笑道,“你是想学《论语》了,还是体谅阿玛‘为君难’了?”
胤禛当然回答不了康熙的问题,他只憨憨笑着,贴着佟懿儿的脸蛋。
“咱们胤禛将来要做汗阿玛的左膀右臂,替汗阿玛分忧,是不是啊?”显然康熙没有想那么远,但是如果别人看到此情此景可就不好说了。佟懿儿笑着将胤禛举过头顶,逗他道,“体谅得了‘为君难’,咱就是个贤臣了!”
看着佟懿儿与胤禛嬉闹的场景,康熙忽然很羡慕自己的儿子,又想起自己许久不曾看望大阿哥与三阿哥,便决计抽空去看看他们。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虽然他心里只有佟懿儿,但他也应该是个负责任的阿玛,决不能让自己备受冷落的童年在下一代人身上重演。
且说这一年的冬天又比往常冷些,到了十二月,整个紫禁城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内务府特给各宫太监宫女们添了炭火冬衣,以示关怀。却不料太和殿西膳房值夜的太监一时疏忽睡着时踢翻了暖炉,那火势从西膳房蔓延至后右门、中右门,又扩散至太和殿正殿,一时间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在承乾宫歇息的康熙听得一片“走水”的惊呼,只吩咐佟懿儿不要慌,忙披了端罩往乾清宫将胤礽接到身边。又指挥宫人如何灭火,待火完全扑灭时已是次日了,太和殿已成了一片废墟。
“咳咳……皇祖母,您怎么来了……”起火那日天寒地冻,康熙只顾着指挥灭火,翌日便患了伤寒在乾清宫东暖阁一病不起。得到消息的太皇太后第一时间前来探望,佟懿儿坐在康熙床边刚喂他吃了药。
“你也是的,一场走水有什么!也没伤了人,怎么就把自己弄病了呢——”太皇太后知道这几年康熙为南方战事日夜忧心,本来已经大为清减了,如今遇上太和殿失火这等祸事染上风寒,她更是心疼不已。但话到嘴边全成了数落,眼泪不由自主挤到眼眶。
“今年咳咳……先是地震咳咳——再……再是太和殿走水……朕——”康熙只觉得自己头昏昏沉沉的,根本抬不起来,只得靠在软枕上无力道,“朕德行有亏啊……”
“混说,你别被那帮汉臣带偏了!反省固然是要的,可你是皇帝,总也得有个威严才是!”听康熙这般消极,太皇太后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她将脸耷拉下来,问佟懿儿道,“你说,太和殿走水,是皇上仁德有亏么?”
“回皇祖母,懿儿恰恰觉得,是皇上仁慈,给太监们添了炭火。那些奴才们不小心,引了这场祸事,不该迁罪于皇上。”佟懿儿的话使太皇太后脸上划过一丝微笑,也使康熙陷入沉思。
“那些汉大臣不过是想借机谏言,他们自有他们的打算,可他们有几个敢说自己全是为了天下人考虑,没有一点沽名钓誉的意思?”太皇太后早就想说的话,趁着这个机会,即使康熙有些发烧,也可以说一说了,“什么叫兼听则明,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皇……咳咳——皇祖母所言甚是,孙儿谨遵教诲——”康熙这场病,一半是那日救火受寒染上的,一半是想着太和殿失火可能是上天示警,听了满朝文武的议论憋出了心病。佟懿儿刚给他喝的药让他的热度退了些,如今太皇太后的劝解又缓解了不少康熙心里的忧虑,他一时觉得困意十足,只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