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应声告退。
这时候的人基本上都是在书房办公藏秘密和人商量要事,安王亦不例外,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感觉到主场优势,反而是一阵阵心虚,在安王妃独自走进来时还笑着迎上去,深情款款喊了一声:“潆潆。”
安王妃老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还叫她小字这么亲热,还好她把下人先留在书房外了。
“潆潆,听下人说,家里来了个表姑娘?”安王拉着安王妃的手坐下,外表是文雅儒士模样,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不疾不徐,慢悠悠把人往某个话题引。
“就是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鸾儿是个好孩子,我越看越喜欢,咱们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知己知彼,我想让保保也能这么幸福。”安王妃羞怯地笑,语言的艺术让安王差点就答应了。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前几天安王妃一说他就满口答应了。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终究要食言。
“潆潆……”安王摩挲着妻子的手,愧疚低头时把眼角都带垂下了,“对不起,这事恐怕我要食言了。”
安王妃把一只手抽出,盖在安王手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刚才叫我去。”他私底下一向是这么称呼盛德帝的,“他说,他想要把枫儿过继过去。”
啪——
安王妃失态之下,给安王的手拍了红印子。
安王以为他知道安王妃失态的缘由,眉头都不皱一下,安慰起妻子来:“潆潆,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千万不要外传。”
安王妃心不在焉点头。
“太医诊断,哥哥|日后不能再有子嗣了。”以往只是比较困难,但是还有希望,现在可就严重了,“不能再有”,哪怕安王再舍不得自己儿子,也拒绝不了盛德帝,“潆潆,我们也才三十多岁,民间还有五十多岁还能又孩子的,说不定日后还能再有孩子……”
“不行!”安王妃脱口而出,“保保不能去当太子!”
安王脸色严肃起来:“潆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继无人会天下大乱,让一些人滋生不该有的野心。我是大夏的安王。”
“不是……”安王妃唇色都白了,“我……”
她要怎么解释?大义她懂,如果红蓝真的是男孩子,她顶多暗暗垂泪,目送孩子入主东宫,可是……可是……
可是这是个货真价实,已经做好假喉结时刻准备开始蒙混过关的女孩子啊!
女子顶多垂帘听政,怎么可以做皇帝呢?那是男子才会做的。纵然安王妃连男宠都想到了,可是大趋势下的理念,依旧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
“好了,潆潆,哥哥三天后就会开始着手过继一事,我已经答应他了。还有亲上加亲一事切莫再提,太子妃不能光靠情分,若是潆潆你真的想让他们好,日后做个侧妃也使得。”
安王妃指尖抚着额角:“我知道了,你等我缓缓,容我想想。我先去看保保,你不许跟过来。”安王妃起身,按着安王肩膀,等他点头应下才转身离去,安王了解他这个妻子,知道对方是生气了,只能苦笑着想要怎么赔罪才能哄回来。
*
“事情就是这样,保保,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红蓝很冷静,也并没有觉得被强迫,从知道红家子嗣艰难她对外又是男身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是她想多了那很好,而如果真的要被过继过去,她也会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至于林……表妹那边,我现在准备进宫找伯父,待我回来再告知该如何处理,奶奶您先别跟她说。”
“好,都听我家保保的。”安王妃给红蓝整整衣领,又取出一个新荷包给红蓝换上:“这荷包是我新绣的,如意插在瓶子上,平安如意,若你真入主东宫,奶奶也不求你治个盛世,只愿你好,平安如意便可。”
红蓝摸了摸荷包,她没学过刺绣,摸不出来这绣工如何,但只肉眼看就是栩栩如生,安王妃女红在闺中时就极其出色,但她甚少亲自动手,也听不懂暗示,连安王想要个绣帕都要直言且看她心情,安王都不指望自家王妃能主动想起给他绣东西。
安王妃对她的心意,红蓝一直晓得。
“奶奶放心,我定会把自己照顾好。”
“好。晚饭时保保定要回来吃呀,你老爷此前不是打到一个大野猪吗?还剩下一个大猪头和几个猪蹄子,我已吩咐了厨房,今晚用都烧了,茴香大料油酱拌上,烧到皮脱肉化,熟烂糯软,摆上三碟儿蒜汁,定让你回味。还有熏面筋,鲜虾汤浸了,再用猪油炸,黄润光亮,爽口柔韧。再有羊羹,鸡汤煨的,加了笋丁、香草丁、山药丁。汤也有,柏叶汤,采那嫩柏叶碾末,爽口鲜嫩。酒是蜜酒,甜滋滋的,不大醉人。点心有橙糕,顶酥饼和粉枣。”这大概,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团圆宴了。
红蓝点头:“好,就是伯父留我我也会回来的。”
在进宫之前,红蓝先接收了回来的备用系统传递给她的丹方,吩咐道:[启动分析仪,对比这个世界的药材,排选出适合的药材。]
[滋滋,分析仪已启动。]随着备用系统的声音响起,红蓝前几个任务赚的奖励点开始往下掉,系统的某些板块是需要消费使用的,比如之前的学习空间,还有现在的分析仪。如非必要,红蓝很少去要求系统工作。
等红蓝见到盛德帝,备用系统已经给红蓝分析出适合现在有的药材的方子,就差她开炉了。
“枫儿来坐。”盛德帝态度和蔼,一如既往,红蓝看不出来他有哪里不满的,“枫儿你应该也从那两人口中知道未来了吧。”
红蓝点头。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没有忌惮你?”
红蓝坦然回:“是。”
盛德帝哈哈一笑:“这里只有我们伯侄在,我就跟你说些话吧。”
“我从登基那一天其实就一直很紧张,紧张我做不了一个好皇帝,怕臣民失望,还有你老爷,我们年龄相差不大,拥有着一样的教育和继承权,他是主动退出,说我更适合当一个好皇帝,而他只想上战场为我披荆斩棘,稳定宇内。我就一直在想,我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不能辜负先帝,弟弟,臣民们的期望,而一个好皇帝,除了治理好天下外,还要培养好继承人,继承人不行,再大的基业都要毁了,这是先帝当年对我说的话。”
“当我听到后人对夏高宗的评价,我很高兴,枫儿,你是个优秀的继承人,哪怕我这一次没有中毒,日后还能有孩子,我也不打算再入后宫。比起不知心性会如何的孩子,枫儿你能让我红家六百年基业继续传承下去,对一个皇帝来说就足够了。”盛德帝拿起桌上的玉玺,把它放到红蓝面前,“这万里江山,交给枫儿,我就可放心了,九泉之下也有颜面见先祖。”
红蓝没有接玉玺,直视着盛德帝双眼——在这个时代来说,这是一个大胆而又冒犯的举动。
“伯父,我可以治好您。”
第53章 古穿文里拆红线...
盛德帝神情复杂,动作却没有受影响,极其郑重把玉玺交到红蓝手上:“原本我还有些不确定,可你这么一说,我却能确定,你确实能当一个好皇帝。”
为皇者,可以不全能,可以无锐意,可以不务正业,唯独不能不坦诚。坦诚不是无城府,不会看眼色,而是真诚,不完全以利益行事。盛德帝扪心自问,哪怕他处在红蓝这个位置,也做不到这么坦诚说出能解决他中毒的事。
“若此刻,你为君,我为臣,我已经能为你肝脑涂地了。”盛德帝拍拍红蓝肩膀,说出他一直看得明白的事:“你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你口中虽自称臣,可是你敬的,只因为我是长辈,臣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与‘我’‘吾’‘在下’没什么差别的自称,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当个好皇帝,不在乎皇位,也就不会死死抓住不放。”
“枫儿,你看我的毒可能再拖半个多月?”盛德帝玩笑道:“三日后将你过继过来,再下旨让礼部半个月内筹备完善册皇太子仪,现在解了毒,我怕我后悔了啊。”
“我不怕。但是伯父,你如果不想被切掉龙根,最好现在就让我扎针。”红蓝表情平淡说了出来,还从袖子里摸出好几根大金针,鬼知道她是怎么藏起来的,“您应该知道,中毒的地方要把腐肉挖掉才不会感染其他地方。”
红蓝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毕竟太医还是怕死的,有些事情不敢说出口。
盛德帝嘴角一抽:“你倒是不害臊。”
“我学医。”在医生眼里可没有性别之分。
“那就辛苦枫儿了。”盛德帝轻咳一声。不举是一回事,被迫当太监又是另一回事了,盛德帝承认他俗,承受不来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
单单是解毒太医院就已经开出方子了,但是坏死的地方不是喝点药就好的,其他地方还好,把腐肉割掉,重新养回来,可谁叫盛德帝伤到的地方太微妙太难治,太医们素手无策。就连红蓝也是借着太素九针的名头,用针做导体,将生机注入盛德帝体内,才把坏死的睾|丸给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