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去海边游荡的时候被海水卷走了?
不会不会,赵美男虽是个废物,可从小海边长大很是精通水性。
那他能去哪?!
姜陵想着想着,不知何时竟累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到赵美男哭唧唧的抱着那大大小小的箱子冲她发火,嫌她不仁不义就这样将他卖给了那丑八怪,姜陵心下内疚和替他惋惜之余,只能默默的承受着他的“羞辱”。
一声爆响突然传来,瞬间将姜陵从梦中惊醒,她看着满室黑暗愣神片刻,就听外面一阵杀声忽然响起。
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就要出去查看情况,就在这时,院门突然大开,一人一马隐匿在黑暗之间,马上那人饶是看不清面容,姜陵也能感受到他那威风凛凛的气度。
凝神片刻,那人忽然朝自己大步而来,姜陵震惊之余,只觉手腕一紧,那人已拉着自己快速朝外面走去。
“快走,十二州暴乱,西洋人联合宁州乱民打进来了。”
姜陵被那声音当场惊的花容失色!
他他他他他他——他不是她那失踪了一天都不见人影的爹么?!
☆、北凉赵煜
□□的马儿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只能做做代步工具的牲口——黑牙铁蹄如雷, 每一步疾驰在龙首原长街上的脚印似是都蹋在了姜陵的心上。
她环腰将身前的人抱得死紧, 马儿速度太快,以至于她一时间不得不将头埋进那人后背。
“坐稳了!”
男人突然爆喝出声,一支带火而来的长箭咣的一声便被银枪击落在地, 姜陵呆呆的看着那人手上娴熟稳健的枪法, 一时间惊愕远远大于了此时的惊恐。
长街此时并无四散而逃的百姓,除却城门口驻守与外间敌人交战的战士,整座城似乎都安静的有些诡异。
投石机的声音在城头上发出剧烈的声响,马儿募的停下铁蹄, 便听有人在耳边高声道:“少主,来的是西洋大散士,领头的之前潜伏在城内七个月, 开战之前被我们人抓了之后,跑了……”
姜陵觉得那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抬眼一看,竟是前些日子才死了奶奶的陵官儿。
火把之下, 赵美男一张脸冷峻异常。
“宁州城呢?”
陵官儿道:“贾方提前两个时辰已将所有百姓疏散完毕。”
赵美男说道:“接着守, 两个时辰后若对方还继续进攻,就开城门!”
“少主, 还有一事。”
赵美男嗯了一声,陵官儿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悻悻开口:“贾方特意让属下来问问您,此战之后, 您嫁往贾府这事,还作不作数……”
“……做他娘的数,以后他要是再敢在老子面前提这事,老子让十三骑踏平他宁州城!”
没等赵美男说完,陵官儿一溜烟就不见人影,赵美男一只脚才提起准备踹人,此时对面一团空气,这人尴尬的呆了呆,才对姜陵道:“爹帅不?”
姜陵:“……”
姜陵才知道,原来,她辛辛苦苦找了两年的北凉王后人赵煜,就在她身边,而那匹她一向都嗤之以鼻的黑牙,居然是世间难求的狼姆马,姓黑名雅。
外面的火机和投石机的动静震的房顶木屑不住的往下落着,赵煜一贯表情丰富的脸上嫌弃的拍了拍肩上的灰尘,总觉着这周围气氛有些诡异,好半晌,才发现是自己这便宜闺女正死乞白赖的看着自己不松神。
在姜陵眼前晃了一下,赵煜问道:“是不是被爹刚才英武不凡的身姿给帅到了?”
姜陵道:“好好一介名流之后,装什么大尾巴狼。”
赵煜往椅子上一靠,“还用得着装么?是你自己眼拙罢了!”
姜陵一下子来气了:“那你还让我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两年!”
赵煜心虚道:“消气消气,这不也是权宜之计么?我好不容易才蒙混到这龙首原来,这几年没日没夜的搜摸着西洋人和十二州通敌的证据,若是不能将此一网打尽,京都那位睡不安稳,没几年又得翘辫子去了,若是运气好赶上下一代皇帝开恩庇佑我北凉万千将士,给我赵家军一席之地,安享余生,运气不好遇着个跟上一代一样的暴君,我北凉军最后怎么死还不知道!”
他此时虽说的云淡风轻,可这几年在龙首原经历过的困难,怕是谁都无法懂得。
皇帝最怕内忧外患,十二州起义,西洋蠢蠢欲动,无论哪一个先动,对皇帝来说都是莫大的隐患,朝廷这些年为了十二州的事,愣是把国库打成了负债,国难之下不得不提高全国各地的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的同时,朝廷更是焦头烂额。
赵煜自五年前顶替了这赵家书生的身份隐匿在龙首原,实为先父遗嘱——西洋王室以阿黎王子为首对大周垂涎的野心,让他这些年不得不重新集齐当年各路被先皇逼迫的四散而离的北凉铁骑,尤以十三骑为最,当年跟随老王爷叱咤北凉三州,征战六国,所向披靡,当世无人敢惹,如今再重聚,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只是雄兵百万尚可俯首,倒还不如做一个畏国贼,让那位失了防备,可偏偏这个畏国贼,旁人非觉得他可谓!
赵煜低低一叹,“饶是替皇室撒了热血抛了头颅,也照样是不会领我北凉赵家的情。”
姜陵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西洋人联合反军攻打大周,为完成先父遗愿,赵煜才肯出兵相救,若非如此,即便是国破了民亡了,他赵煜也不会动任何拯救国难于水火的心思。
毕竟吃力不讨好的事,也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做的。
他赵煜不是岳飞,更不是杨业,饶是再无奈于权势的压迫,也会为了万万计生灵拼杀到最后一刻,可他不同,万万计生灵的死活与他何干?若不是老王爷遗言在先,谁管你国破百姓亡?
到头来皇帝再动了杀北凉军的念头,有几个他救过的百姓能为他们上前请一道不死的皇令?——没有!
姜陵看他,一向娘了吧唧的脸上此刻多了一份凝重与悲凉,外面震天的响声还未停下,倒显得房里越发的安静了起来。
“嗨,我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说这些做什么!”他伸手挽了挽袖口,手臂上新鲜的伤痕露了出来,姜陵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煜戏谑道:“怎么,还知道心疼爹了?”
姜陵拿出怀里的帕子给他轻轻扎着,最起码伤口不会来回蹭的感染了去,“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
姜陵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赵煜闲闲道:“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放心,有爹在一日,定能护你周全,若是爹哪天不在了,嗨,再说吧!”
投石机和火机的声音停了下来,有士兵前来禀报:“回少帅,西洋人退兵了。”
赵煜什么也没说,大步朝外面走去。
龙首原易守难攻,与他当年筑城之时的构造有十分大的关系——整座城池有四处高台分别可放火机,端对城楼下仅能驻兵的场地,城楼高达四十余尺,照目前的铁器构造,不管是□□还是烟弹,根本别想进来,除非是箭法极好的人站在驻海楼上,才能一箭射入城内,否则,想要轻易攻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这世上能有几个箭术超群之人?即便是有,仅凭一人之力,能杀周军一人,还有十人百人千人万万人呢?
城门缓缓大开,夜色正是撩人的时候,寂静的长地上,一道百人轻裘朝着不远处驻扎的西洋军队疾驰而去。
姜陵等啊等,等到天即将蒙蒙亮的时候,才看到满身是血的赵煜迎着彩霞破门而入。
“别说话,我去睡会儿。”
姜陵还没从那满是血腥味的片刻回过神来,就见那人连这血衣战甲一同倒在了床上,嘴里呢喃了一句“小月,给我熬碗鱼汤”之后,便呼呼大睡了过去。
西洋王子阿黎左右在军帐内被北凉铁军斩杀的事情瞬间传遍大周边陲,姑娘们个个争相着准备朝那大功臣扔手帕之余,更想瞧瞧那大英雄的尊容。
姜陵将浓白的鱼汤往赵煜鼻尖处才一放,原本睡的死沉的人忽然一个猛子就跳了起来,差点撞的那鱼汤撒出去半碗。
“果然是闺女跟爹亲,不像那帮子只知道睡姑娘的老东西,也不怕累死他娘的腰!”
姜陵不得不感叹一声北凉铁军一张好腰,昨晚的一夜激战过后,那帮子老爷们儿还有心情去花楼玩姑娘。
“你怎么不去?”
姜陵难得问他这话,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舒缓一下压力嘛……
“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赵煜说着便一股脑将那鱼汤喝了个干净,姜陵还没来得及嘱咐他小心鱼刺,便见男人瞬间涨红了脸,喉咙处一阵响动,艰难的开始咳嗽了起来。
“你急啥,又没人跟你抢。”
还好厨房里那大婶闷了些米饭,姜陵赶紧让赵煜吞下,可一大碗都快见底了,那鱼刺照样没被带走。
“别是卡的太深了。”姜陵又拿了好些醋过来,直灌的赵美男眼睛流出酸水儿。
“这可怎么办?”姜陵急了,赶忙去掰他的嘴:“你嘴巴张大些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