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官儿撅着嘴心下不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他本就是个不大的孩子,父亲是北凉王身边的副将,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了,后来一直被老王爷带在身边当亲儿子养着,直到老王爷也去了,赵煜才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这几年龙首原,表面上看俩人是邻居,其实背地里一直暗通曲款,就连姜陵也都不知道。
三人一时都不说话,一口一口的喝完一壶茶,赵煜扔了几个铜板给陵官儿,懒懒道:“饿了,去端一碟肉来。”
姜陵朝他清嗤一声:嘴硬心软!
等陵官儿喜滋滋的捧着牛肉过来,突然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往门口一站,瞬间就将原本热闹的气氛压的冷却下来。
☆、入了翰阳
那几个大汉瞟了一圈内堂, 随即眼神在赵美男脸上定住, 跑堂的小伙计正好上前来问候,便被为首那膀大腰圆的推去一旁,几人往姜陵他们桌旁站定, 愣是惹得同桌几个抬屁股就走。
“咱们也走吧。”
赵煜淡淡开口, 还没等起身,那为首的忽然长刀一押他肩膀,笑意猥琐道:“好俊的小白脸,外乡来的?”
陵官儿最先按捺不住, 气鼓鼓的准备起来呵斥,姜陵赶紧一扯他手指,暗暗摇了摇头。
“喲, 还挺腼腆的,不如跟爷们儿出去耍耍。”那人说着,引来几人一片大笑。
赵煜不动声色任由那人单手撑在自己肩膀上,垂着眼睑, 面色闲闲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
领头的看他那样子云淡风轻, 一时间更来了兴趣,当下伸手就往赵美男脸上捏去, 然而才一抬手,便见那人端茶的手微微一动,下一秒,那大汉被突如其来的茶水泼到脸上,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大哥!”跟随的几个赶紧将他扶住, 领头的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渍,沉声道:“你奶奶的!也不打听打听你大爷是谁就敢动手,不要命了!”
赵煜连看他一眼都觉着辣眼睛,朝姜陵和陵官儿示意往出走,却听大汉喝到:“站住!”
三人头也不回,那帮大汉立刻蜂拥而上伸手抓来,然而下一秒,却见眼前青色人影忽然一闪,领头的手上忽然一空,那禀和赖皮刀柄的大刀瞬间脱手而出,落在那青衫男人的手里。
碰的一声大响,赵煜将大刀堪堪转了个弧度,刀背猛拍向手领肩颈,这一拍看似力气不大,却瞬间让那领头的吐一口血出来。
“真是个脏东西。”赵美男嫌弃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大刀一把仍到那汉子面前,后面几人见领头的吃了亏,瞬间拔出手中长刀就朝赵煜三人杀来。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茶肆瞬间被吓得作鸟兽散一泄而空,几乎都不用他亲自出马,身后的陵官儿手上马鞭斜斜一甩,几声轻响,冲过来的几人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歪坐在地上,人人脸上都挂着一道深深的鞭痕。
“走!”
眼看着不是三人的对手,一帮人赶忙提了刀往出扯,赵煜也没有要去追的闲情雅致,带着姜陵和陵官儿牵了马继续赶路。
此一路前往翰阳,听说那边是夏日避暑最好的地方,赵煜小时候跟着父亲安平王平定苏州霍乱的时候在那边待过几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晚上三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姜陵早早便睡了过去,打更的梆子才响了一声,便见一道黑影自客栈的屋顶一跃而下,随即很快朝赵煜房中跑去。
“回少将,已探到狂风寨的位置,前去围剿的人手已布置妥当。”
屋内一身黑衣蒙面的北凉军冷声说着。
窗外的蝉叫的聒噪,满月如银盘一样将整片房间照的透亮。
“杀!”
黑影再次一闪,却已是没了踪影。
浓郁的血腥味自祥林山深处涌出,熏的枝上的夜莺都扑闪着翅膀飞速离去,黑夜下的小城一派安详,盘踞在城外山头七年的狂风寨因为当日下午调_戏了安平王之子而被北凉军倾数剿灭。
消息第二次才瞬间炸开锅一般的在城内轰动了起来,直气的县衙老爷差点背过气一命呜呼了去。
那狂风寨表面上看着是土匪窝子,这些年净做些拦路劫财的买卖,可在官府的牵制下未曾有过杀人越货的勾当,顶多就是在街上占占黄花闺女的小便宜,亦或是喝了酒不给钱的厚脸皮营生,官府干不过他们,却也不会让他们太过横行霸道了去。
狂风寨稳扎祥林山经年之久,根基之深,不容小觑,没人知道那是当地官府用来屯兵养火的地界——两千多土匪篓子,这是人尽皆知的,可不为人知的,还有五千余秘密蟠扎的精兵。
如今国力亏空分外严重,这凤兰城的父母官居然背着上面做出这样的勾当,不可谓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所以早半个月之前,赵煜的人就将探到消息禀了上来,本想先静待两天,下午的时候却出了那样的岔子,赵煜心下窝火之余,便吩咐将这帮狗贼系数杀干净,而剩余那五千不敢见人的兵,他只会让人好好向上面奏禀一番——当然这其他的事他是懒得管的,谁惹他,他就踹谁,那些个没什么干系的,都是朝廷的事,与他赵煜有什么讲头。
晌午吃饭的时候,姜陵忍不住问道:“是你干的?”
赵煜挑眉不可置否,陵官儿兴奋道:“早听说凤兰城县主倚仗外州吞国难粮,那五千私用兵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恐怕这整座凤兰城都不得安生。”
姜陵问道:“你不是懒得管朝廷的事么?”
赵煜道:“我确实没管,但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位,省的到时候真出了大乱子,受苦的还不是那些老百姓罢。”
姜陵嗤道:“您还真是菩萨心肠。”
赵煜十分受用的笑了两声:“过奖过奖。”
收拾妥当,姜陵觉着很有必要劝着赵煜回京都一趟,毕竟她已经在大周消磨了两年的时间了,再这么拖着,回头姜有成去她那新装修的房子找她发现她睡的不省人事,就有些麻烦。
“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京都么?”姜陵将马牵了过来,黑雅有些吃醋的朝她身前拱了拱身子。
“你老问这个做什么?”赵煜上马的瞬间,瞅见那小丫头片子也哼哧着往他马上爬,赶忙让了个位置让姜陵坐在他身前,嫌弃道:“你也不怕把它压死!”
姜陵翻了两下白眼,往赵美男身上一靠,软声道:“不如咱们去京都吧。”
赵煜一愣,高声道:“不去!”
“去吧,听说京城里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说不定到时候你一回去,就能给我找几个干娘回来。”
赵煜想了一会儿,漂亮姑娘确实诱人,可风险有点大,万一被那皇帝老儿知道,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没理身前那丫头,赵煜将马缰一扯便开始赶路,两人一路无话,姜陵心里一心想回去,却暂时找不到法子说服赵煜——其实她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自私,就像赵煜说的,不回去有不回去的道理,若是回去了,自己的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赵煜跟他爹不一样,安平王铁胆,效忠的是大周公羊氏,而他,只效忠自己和北凉三十万铁骑,管他公羊氏是谁,跟他没关系,他如今不反都是好的,若真把他逼急了,三十万北凉军一声齐喝,不把大周掀起个底朝天才怪。
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越往南景色越好,陵官儿小孩子心性,一路停停耍耍要这要那,等到了翰阳,已是大半个月的时光都消磨了过去。
果然都说翰阳是大周的避暑山庄,从前列位帝王一到酷暑都会前来避暑,今天正好九月初一,听说那皇帝也在前往翰阳的路上了。
旁边临城就是苏州城,不同于现代的苏式园林,这里除了连绵的山脉和湖水,并无太多花样景观,但大片色彩青翠欲滴,让人心旷神怡,要姜陵觉着,比现在的苏州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明知皇帝也即将到达,赵煜眼巴巴的往这跑个什么劲?
南方的姑娘生的十分柔情似水,温婉可人,赵小月这没发育完全的身子往人堆里一站,活像个土鸭子,这完全不符合姜小姐一向婊里婊气的人设气质,可没法子,这种天生歪苗很难扶正的模样,饶是经常出入各大美妆周时装周的姜小姐,也懒得去管了——反正有赵美男在旁边,她永远都只是个摆设。不,连摆设都不如,只是个会说话的空气罢了。
才在翰阳一落脚,当地号称最大的财主王有钱便屁颠屁颠的带着满院家眷七十余口在城门口等候,那排长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真他娘的大。
王有钱本人跟他的名字一样,旗下商号遍布周边六省,翰阳有三分之二的铺子都归属王家,每年翰阳光是上缴的税款,就足以占各州县很大一部分比例,连皇帝每每前来避暑的时候,都要上王家的庭院逛两圈,端的是十分有面。
姜陵随着赵煜跟着王财主家那大排场风风光光进了王宅,那叫一个气派,那叫一个豪华,简直比李世成他家还要贵上三分,光是那后花园,就足以容纳千人,各色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就连那池塘里面栽种的东西都和别人不一样——人家夏天都栽满池子白莲花,王财主却命人用上等羊脂玉打造出莲花模样的花骨朵种了满池,用他的话说,便是这脂玉经久不败,不必碾过夏盛冬衰,密密麻麻几公顷覆盖而去,才是真真正正的“玉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