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渐渐坐直身子,神色郑重,“纪将军说的有理,”不等纪元面露得意,她又道,“但时间不等人,战事还在继续,为了避免被人吞并,葬送了二爷的心血,我们需要尽快选出首领。”
“怎么决定?”一位将军出声问道,“投票?或者决斗?”
都是为将之人,毫无异议的选择里决斗,其实不需要比试,同僚之中身手如何都心里有数。
谢婉翻身撂倒纪元,“承让了。”
怎么可能?纪元咬着牙,明明军中只有姓袁的能和他一拼。
“不行,”他忽然出声,谢婉回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道,“纪将军莫非不服?”
他当然不服,如果是姓袁的也就罢了,他愿赌服输,可一个从军没几年的小丫头算怎么回事,咽了咽口水,纪元一闭眼狠心道,“咱们选的是首领,光会武怎么行,那是莽夫所为,首领该有勇有谋。”
谢婉脸一沉,制止了要为他说话的副官,“那纪将军觉得该怎么办?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证明谁最聪明?”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就哈哈笑了起来,显然觉得纪元无理取闹。
“那倒是不用,”纪元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再投票决定,两者成绩综合。”
他这是耍赖,大家都知道。
可谢婉同意了,她必须要让这些人服气,哪怕只是面子情。
副官准备好纸笔,递给众人。
场面肃穆,副官当场唱票,谢婉以差三票满票取胜。
“纪将军可服?”谢婉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奉别人为主,她有研究所在手,身份上又占着便利,哪里会输给别人。
收服了众人,虽然只有一小部分是心服口服,但谢婉不急,她有的是办法让所有人都服气。
第一天谢婉整顿军务,统计人数,比之容二爷还在时少了不少,到底还是有人投了别方。
谢婉叹了口气,继续整顿,给军队发放了新装备,这些都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装备。
军人爱枪,浮躁的军心总算因着这批装备平静了下来。
谢婉听着副官的报告,歇了口气,这下子再有人打来她也不用担心会全军覆没了。
转头看向副官,笑了笑,“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副官,也就是凌令栩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才是辛苦了。”他也没想到,妹妹有朝一日会站到这么高的位置,那样重的担子,他担心她会受伤。
谢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说道,“哥,光明会到来的。”
会到来的,总有一天。
第65章 如此同门(一)
盛夏时节,连蝉鸣声都显得分外恼人。
然而更恼人的, 还是人。
水榭之中, 四周轻纱曼舞, 角落处摆放着冰盆,安神的清香袅袅,美人榻上隐约可见一窈窕背影, 长发披散,倾泄而下,有些甚至垂到地上。
再往上看,轻薄的纱制衣袖掩面,只露出光洁细腻的额上皮肤, 再仔细看去, 呼吸轻不可闻, 几乎捕捉不到。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只手,目标直指她散落在榻上的长发, 就在将要成功之时, 一个如玉珠落盘的清越声音响起, 听不出一分睡意, “师弟。”
那人顿时一僵, 再不敢向前一寸, 讪讪收了手, 蹲在榻前, 微扬起头, “师姐, 你不是睡着了吗?”少年声音不自觉的带着撒娇,还有挫败。
榻上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淡道,“出去。”
少年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往地上盘膝一坐,托着下巴,“我都已经练到第五重了,还这么轻易被师姐发现,师姐肯定又突破了,第六重吗,师姐果然是师门天资最优秀的。”
夏日并不温柔的阳光洒到他的脸上,少年生得白净清秀,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狡黠而不惹人生厌,却唯独有一双格外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与他单纯无害的模样格格不入。
榻上的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哪怕话题中心就是她,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次。
然而少年却敏锐察觉到水榭里越来越冰冷的空气,以及四周蓄势待发的活水,赶在她爆发之前,少年身姿轻灵,手掌借力而起,一跃落到几丈远,脚踏水波,嘴角还噙着笑,“大师姐的礼物师弟心领了,不过收却是算了。”
水榭之中他原来在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把冰刃,晶莹剔透,如同上好的冰雕。
然而庄奕却从来不敢小瞧这精美的冰雕,在他话落的一瞬间,脚尖轻点,整个人踏波而行,几息间人已远去,畅快的少年笑声还留在水面上,“大师姐,师弟告辞……”
笑声戛然而止,冰刃来势汹汹,紧跟在他的身后,少年只觉得脖颈发毛,仿佛有着深深寒气,瞬间速度加快,又提了一倍。
这次留下的是一串求饶声,“啊啊啊──师姐──饶命啊啊啊──”
榻上的人懒懒的翻了个身,面对着背阳的一侧,宽袖滑落,露出少女的容颜,并不如何惊艳,她唇色极淡,紧抿成一条线,给人冷淡疏离之感,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这种感觉更甚,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女,即使坠入人间,也是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对少年的求救声置若罔闻,放在腰侧的手指却轻轻动了动。
冰刃直接将少年赶出府才罢休,少年落在街道上,腿一软,差点直接倒下,夸张的抹了把汗。
“活该!”
少女的娇俏声音暗藏讽刺。
少年猛地转头,街角处紫衣少女抱剑而立,见他看来,再次不屑的轻哼一声,“活该,大师姐的府也敢闯,小师弟你活腻歪了。”其实她更想说连师姐都敢试探,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师妹别叫错了,我可是你师兄,”庄奕若无其事整了整衣服,弹了弹衣角,慢条斯理道,“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是谁被大师姐罚打了手心。”
容丹巧顿时一僵,打手心算不上多大的惩罚,关键是丢脸,尤其是在一直不对付的同门面前!她很快反应过来,扯出一抹笑意,颇有皮笑肉不笑之感,“小师弟不要搞错了,我比你先入门一刻,你当唤我一声师姐。”
她着重强调了“师姐”二字,“还有,大师姐罚我们是为我们好,师弟在大师姐府门外说这些,是表现对大师姐的不满吗?”
她歪了歪头,眼里恶意满满,有本事你就说啊,说给大师姐听啊。
不敢吧,不敢就闭嘴!
两人不和多年,面对容丹巧的挑衅动作,庄奕比她自己都熟!
可大师姐的威慑力太强,庄奕哪里敢说,他可是刚撩拨了虎须死里逃生,短时间内躲还来不及呢,他真没那么大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拔虎须。
但想这样让他认输也是不可能的,张了张嘴,反击的话刚要说出口,容丹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十分期待的样子。
庄奕心道不对,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眼神在他身后墙头上定住了,上面立着一只白嘴八哥,一样在歪着头看他。
庄奕僵在原地。
这只八哥是大师姐的宠物,虽不如何宠爱,但庄奕敢肯定要不是有师父的吩咐,他俩在师姐眼里和这只八哥没什么两样。
而且关键是这只八哥特!别!聪!明!
爱告状!
还特!别!贼!
大师姐是师父救回来的,自从师父走后就一直教导他们,大师姐因修炼功法原因,自小就感情淡漠,但一直记得师父说的同门和睦,就因为这四个字,他们两没少挨罚。
像是看出了庄奕发现了它,八哥飞了下来,亲昵的停在他肩上,叫道,“小师弟,小师弟。”
容丹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庄奕被一只鸟占便宜,脸都绿了。
“小师弟,吃──”八哥抖了抖翅膀,又叫了两声。
容丹巧这会儿是真的笑弯了腰,“哎呦,啾啾这是真赖上你了!”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师弟快去吧,云客来还开着门呢。”
啾啾是容丹巧给八哥取的名字,大师姐没反对,就一直沿用了下来,但是庄奕从来不叫,显腻歪难听。
闻言庄奕的脸黑了,这会儿是气加心疼的,云客来是城里最大的酒楼,庄奕哄八哥就是带它去那儿吃了一次,结果它就更记住了一样,每次想贿赂它都非云客来不可。
关键是去那一趟可不便宜。
庄奕又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哪来那么多银子。
眼见庄奕犹豫了,八哥眼珠子一转,就要往上飞,嘴里还叫着,“吵架吵架,师弟坏。”
容丹巧笑得更开怀了,大师姐家的宠物不仅聪明还好色,单指女儿家,告状从来都只有庄奕一人。
庄奕咬牙切齿,伸手按住了八哥,“色鸟!”他声音咬的极低,恶狠狠的,“早晚把你煮了吃。”
八哥对他的狠话一点儿都不介意,扑棱着翅膀,“云客来,云客来,好吃。”
废话,都是银子能不好吃吗?
庄奕磨了磨牙,还是忍了,刚才的情景它肯定看到了,到时候要是传到师姐耳朵里,指不定他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才从大师姐府里逃出来,庄奕并不想知道罪加一等是个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