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碧岑看的一呆,脸忽然红了,垂首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阿言真厉害。”
“碧岑过奖了,全赖督军大人信任,”说着孟浩言在心底冷笑,当他不知道胡督军为什么栽培他,不过是胡碧岑心仪他罢了。
但大男儿在世,如何不想做出一番事业,流芳千古。
他能得此大机遇,不管是一梦十年,还是重新来过,都该不负机缘才是,只是可惜了,未来军阀最强者他算是结下了仇,又阴差阴错投入了胡督军手里。
不过最强的未必能笑到最后,孟浩言相信有他的先知,能让胡督军坐上王座。
他前几日不就让容二爷吃了个大亏。
“碧岑,我该去见督军了,迟了督军会怪罪。”孟浩言露出温柔笑意,说道。
“他敢!”胡碧岑说道。
但在孟浩言的柔情目光之下还是低下了头,不情不愿的挪开步子,“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胡碧岑虽是胡督军唯一的掌上明珠,但也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这里也没个坐的地方,碧岑去亭子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孟浩言眉心微蹙,知道劝不住她,看了一圈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说道。
好不容易哄走了胡碧岑,孟浩言脚步匆匆赶去见胡督军。
胡督军年近五十,身材精瘦,相貌普普通通,一点都不像手握权柄,执掌一方的军阀,只有他眼里偶尔闪过的一抹精光才让人恍然大悟,不敢小觑。
“见到岑岑了?”
“是,”孟浩言垂首肃容,不敢造次,“陆副官死了。”
这是刚收到的消息。
“也该死了,”胡督军无所谓一笑,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慢悠悠道,“容二那人,最讲情义,也最容不得背叛,可惜啊,他的兄弟和他一样,也最讲情义,最后死在了情义上。”
第63章 民国糟粕(十一)
孟浩言沉默听着, 没有接话。
他知道胡督军也并不需要他接话,胡督军的心里对接壤的军阀容二爷是有极大怨恨的, 或者称之为嫉妒更恰当。
容二正值壮年,而他已经年近知天命;容二虽无妻无子, 然还年轻,而他娇妻美妾在旁, 却独得一个女儿, 后继无人。
想到这, 胡督军又看了一眼面前低眉垂眼的青年, 还算出色,虽有些猫腻, 但胡督军自问可以掌控。
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一些, “浩言,这才辛苦你了,只可惜早早用了那陆小子这条暗线,还没把那位武器天才请回来。”
他精明的眼里划过一丝可惜。
“都怪容二这小子,太奸诈,可惜那批机器没没拿回来。”
他颇为惋惜的摇摇头,虽然给容二造成了不少损失, 但最关键的两点没有, 完成, 就算是失败了一半。
瞥到胡督军眼里的不满意, 孟浩言心弦紧绷, 面色浮现一抹愧疚, 请罪道,“是浩言无能,辜负督军教诲,还请督军降罪。”
胡督军一愣,随即摇头大笑出声,“你这小子,浑说什么,哪里是你的错,都是容二那奸诈小子的错,唉,老子最不喜欢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太累!走走走,去瞧瞧岑岑去,那丫头肯定在等你。”
孟浩言状似羞赧低头,“是,浩言告辞。”
说完大步出去。
胡督军习惯性的点了支烟,瞧着青年离开的背影,他可以不在乎他有没有小心思,但对胡家,对他必须恭敬,态度很重要。
……
“他怎得跑到了那里去?”谢婉看到那一行大字,吃了一惊,信手翻开下面的资料。
这个年代,传递消息困难,尽量言简意赅。
二月初四,孟救胡女,往宁城。
这应该是去年的消息,算起来当是她们离开没多久,胡女指的是胡督军的女儿,宁城是胡督军的大本营。
看来是英雄救美,得美人倾心的故事。
谢婉笑了笑,继续往下看。
下面几则密报都是孟浩言为胡督军做的事,讲述了他如何得到胡督军赏识,甚至默许女儿和他相处以及他为未来女婿的事。
“机器竟然是他弄来的。”
“陆副官的事也有他插手。”
谢婉皱着眉心将密报放下,但手指一直在扉页上轻轻叩击,显然陷入了深思。
容二爷垂眸看着她在密报上叩击的手指,玉白纤细,没有因为长时间待在研究院的痕迹。
不久谢婉眉心舒展开来。
容二爷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我,”谢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
见容二爷有些不解,谢婉又重复了一遍,“知道我在你这里,从一开始。”
容二爷的神色终于郑重起来,没有问她为什么敢肯定,而是开始反思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件事是他身边的郑副官出手办的,陆副官没有插手,而且还有他亲自盯着。
想不出来,容二爷周身的煞气越来越重。
谢婉打断了他,“不关你的事,应该是意外。”
谢婉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她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这个时候知道比再晚些知道要好多了,敌人还是摆在明面上更好。
她一出声,容二爷周身的气势顿时散开,意外总比出了问题来的好,虽然知道谢婉这话有宽慰他的嫌疑。
“尽快把他解决了,不然会是个麻烦。”谢婉提醒道,历史的关键往往是一些小人物推进的。
“嗯,”容二爷沉默点头,他也从这人身上感觉到怪异不适感,早点处理了安心。
事实上,他还对此人存疑,明明两年前见到他还是个平庸之人,不成气候,如今却成了隐患,容二爷难得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刚想到眼光二字,书房门被敲响,“二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是郑副官,谢婉往一边避了避,容二爷出声让他进来。
郑副官一进来,也没往谢婉身上看,急急忙忙道,“二爷,陆……他死了。”他声音蕴含的感情复杂极了,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其他,又像是一种怅然若失。
“死了?”容二爷手掌无意识的握住,想要抓住什么,却握了个空,“死了也好……”
“查出来他因为什么背叛了吗?”
郑副官略带羞愧的摇头,“没有,他匆忙自杀,可能也有保护对方的原因,或者是和胡督军的交易。”
“是属下无能,没有防住。”
容二爷没有责备他,“他在我身边带了多年,知道的事太多了,你防不住太正常,”他想要自杀,有一百种方法,“到底还是顾念兄弟之情。”对胡督军来说,他活着远比死了作用大。
容二爷虽然这样说着,但并没有因此手下留情,闭上眼,语气冰冷,“传令下去,全军通报。”
因为他而死了那么多弟兄,总要给个交代,也要让众人看看,背叛者的下场!
“是,”郑副官语带涩然下去。
等人走后,容二爷又看向谢婉,“我命人新布置了研究所的布防,等级加大,你在里面安心研究便是。”
“嗯,”安全这一点上,谢婉从不担心,研究所本就是重点,如今恐怕更严密。
不过如今出了孟浩言这个意外,谢婉总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在他躲过容二爷好几次暗杀之后。
彼时已是深秋,研究告一段落,谢婉从研究所出来。
听闻这个消息,她不含主观感情的赞了一声,“能耐不小。”
一边的郑副官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谢婉视若无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角,她是真的这样觉得,不管是孟浩言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又或者是胡督军教导的好,能在容二爷手下活过十个回合,当得起她这一句夸奖。
当然,这话落在郑副官这等无脑二爷吹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张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容二爷像是没看见两人的机锋,说道,“如今形势越发紧张,大战在即,与之前的小打小闹截然不同,”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孟浩言此人只能暂且放弃,大战爆发之时再设法除掉。
“研究不能中断,你要尽最大努力保护研究所,”他这话是对郑副官说的。
谢婉一挑眉,他这是对自己信心不足?不由得再次向他头顶看去,眼中流淌过一股暖流,说来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过容二的气运。
气运之事,极为玄妙,而且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谢婉这一看,眉心大皱,容二爷头顶依旧气运昌隆,紫气如华盖,但偏偏夹杂着一缕黑气。
就是不懂行的人,或者说是街头的算命先生,也知道“印堂发黑”是为不详,这虽不是印堂发黑,但也是不详之兆。
但谢婉想不出理由制止他参战,他是统帅,缺了谁都不能缺他。
只能在和郑副官一同出去时提醒他一句,让他多注意容二爷的安全。
但这几乎是废话,郑副官以为她是关心二爷,因她之前一句话而起的不悦倒是消减了,“谢小姐放心便是,我郑康就算死了,也要保护二爷。”
这点谢婉是信的,但一回到研究所她满心满眼都是武器,再没心思关心外面的战事,只知道这场战事打了许久,或许不是一场战事,而是很多场,每天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