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贵妃闭宫自省,实是省出一肚子的气,又有一肚子的怨:当初先帝本是想指她为太子妃,可皇帝那会儿还少年心性,他心慕表妹方琼枝便与先帝求情,于是方琼枝成了太子妃,她反成了侧妃。
一步差,步步差,到了如今竟是被人拿着嫡庶指着骂!
许贵妃如何能够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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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朝中闹得如何厉害,无论两位皇子的大婚如何热闹隆重,反正傅修齐自知道了许贵妃闭宫自省后便松了一口气,然后着手开始准备起自己明年的秋闱来。
亏得许氏忧心许贵妃这个姐姐,这些日子一直无心旁事,傅修齐这才能够常往谢首辅府上跑,寻机与人请教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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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疾
傅修齐素日里用功, 这几年下来, 倒是不必再背书什么的, 如今都是谢首辅给出题, 他自己拿着题目回去破题写文章,待得写完了再来请谢首辅这做先生的指教一二。
当然,谢首辅为一国首辅, 内阁理事,自然也忙得很,也不是总有空。
便如今日, 傅修齐先是在谢府等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谢首辅和府上幕僚议完了事情,他才起身去了书房。
谢首辅给傅修齐看了文章, 长指在桌案上轻轻的叩了叩,发出哒哒的声音。
傅修齐正襟危坐,正等着谢首辅的评价, 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明年就是秋闱,就他这半道起意要科举的还真有点悬。
见他眼中还有忐忑, 谢首辅冷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微笑意,开口道:“你这文章倒是已有几分火候, 难得是思路开阔, 文辞质朴, 倒是有些意思。”当然,以谢首辅的眼光,看起弟子的文章来多少还是有些挑剔的, “只是你若明年下场到底还是有些早,秋闱的名次怕还要看你的运气.......”
傅修齐如今只盼着早些科举立业,省的再留在平阳侯府仰人鼻息。再者,姬月白的年纪也渐渐大了,他这个公主伴读自然也不可能做一辈子的伴读,总也要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虽谢首辅这般说,傅修齐口上还是应了一句:“先生说的很是,只是学生倒也没想考个解元什么的,只是想着先下场试一试,考个功名出来。”他对谢首辅这位先生素来尊敬,倒也不说虚话,只是沉声道,“我家的情况,先生也是尽知的,如今家里父亲母亲想是指望不上的,眼下我都十四了,都说立业成家,我总这样一事无成实是不好,也当知自强和上进才是。”
谢首辅闻言倒是一叹:“你既已下了决心,我倒不好多说。”
顿了顿,谢首辅不由又笑起来:“不过,你这两日一篇文章想是有些少了,如今临考,便改成一日一篇。”
傅修齐:“.......”
傅修齐自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谢首辅可比他忙得多,他愿意抽时间给傅修齐出题看文章,显是有意教他,傅修齐自然不会推拒,这便拱手一礼,认真应了下来。
谢首辅看过了学生的文章,给人出了题,目光掠过自己的书案,倒是想起了礼部为两位皇子筹办大婚的事情。他心念一转,倒是有心借此考教考教自己这个小弟子,便道:“你入宫伴读时想也是见过两位皇子的,可有什么看法?”
这两位皇子,傅修齐其实一个也看不上。但谢首辅问起来,他还是斟酌着应道:“大皇子颇有长兄之风,二皇子尊贵气派。”
谢首辅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接着道:“如今朝中为着嫡庶之事闹了一回,还有人倒是又翻出立储之事来与陛下说。”
傅修齐回过意来,不由接口:“陛下而立之年,此事实是不急。”皇帝四十岁都没到,年富力强,哪里会愿意这么快立储?
谢首辅亦是点头:“你说的很是。我们做臣子的,总也要听陛下的才好。”
傅修齐心知,谢首辅这是有意教他。
毕竟,若他科举入朝,虽然一开始至多只是个小翰林,但他是谢首辅的弟子,又曾在宫中伴读,自然很容易便卷进皇子嫡争里面。而皇帝现今四十不到,正年富力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皇帝不欲太早立储。而且,大皇子与二皇子瞧着其实也差不了许多,各有优势,真要争起来,一时半会怕是分不出高低。他要是真要卷进去了,说不得连命也给赔进去。
所以,他便是入了朝也还是安分些的好,别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个纯臣总不会错的。
傅修齐思忖片刻便起身一礼,郑重道:“先生教导,学生自是明白。”
谢首辅捋了捋白须,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就在傅修齐埋头温书,努力写文章时,这把前朝内廷都牵扯了进去的皇子大婚终于也过去了。两位皇子先后成了婚,很快便带着新娶的皇子妃入宫拜见皇帝、方太后等几位长辈。
当初赏花宴上,方茵之事固然虎头蛇尾的了解了,但方宸妃与方家既知许贵妃的心意,自然也不可能真把家里的女儿送入虎口,回头便告了病,避了选妃之事。许贵妃本也不欲选方家女为妃,便也以方家女急病的借口另选了永毅侯的嫡长女杨开蓉。
永毅侯早年也在西地掌过兵打过仗,虽不及白老将军这当朝第一名将的名声,但在军中亦是很有些威名,如今调任回京后便为兵部尚书。而杨开蓉本人乃是将门虎女,容貌上虽只平平,尚不及方茵,但她身量高挑,性子直爽开阔,甚至还使得一手家传的剑法,当真很有几分英姿飒爽。
不得不说,在大皇子妃的选择上,许贵妃是真用了心的——她没有偏心自己娘家或是亲戚家,反是从各方面考虑,给儿子选了个家世煊赫、岳父能干,自身条件不错的皇子妃。
便是今日,杨开蓉与张瑶琴两人皆是穿了皇子妃的礼服,一齐站在慈安宫里。张瑶琴固是容貌,气质卓绝,但杨开蓉却凭着自己比张瑶琴高半个头的身量与勃勃英气压住了张瑶琴。
方太后其实已至弥留之时,只是她这些年来一直冷淡诸人,如今病重将去反倒心软许多,更惦念起底下的几个不怎么见面的孙儿孙女。她心里存着念想,这才撑着到了这会儿,如今心愿得偿,倒也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模样。
这日,她靠坐在榻上,抬起眼,仔细的将两个皇子妃一一看过,不由露出笑容来:“......果然,皇帝倒是好眼光,挑出来的都是极好孩子。”
张瑶琴颊边微红,轻轻垂首,似有羞赧。
杨开蓉则是露出欢欣的笑容,脆生生的接口笑应:“难得皇祖母这样看重孙媳。这几日大殿下也常与我说起皇祖母的事,只恨不能长陪您左右。如今孙媳既是来了,总是舍不得皇祖母您的,只盼着能在慈安宫里服侍几日呢。”
姬月白也正在榻边,闻言不由看了杨开蓉一眼。
方太后却只是摆摆手:“你们才新婚,哪里能拘你们在我身边?”
张瑶琴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她自是不欲被人压过,便道:“皇祖母心疼孙媳,可这到底是我们的孝心呢,不若叫我与皇嫂轮班儿来也是好的。”
方太后扫了张瑶琴一眼,仍旧只是摇头:“不必了,我这儿有皎皎便够了。”她固是病重心软,念着底下儿孙,可这么些年下来终究还是习惯了冷清,不喜身边多人,只觉如今身边侍疾的够多了,这两个新鲜出炉的孙媳妇还是不必来的好。
张瑶琴只得又转口赞起姬月白:“是了,亏得有二妹妹在呢。”说话时,她柔柔的目光便往姬月白面上转,盼着姬月白能替自己略说几句话。
张瑶琴早便从张夫人口里得了姬月白有意与张淑妃成国公府和好之事,她以己度人也觉得姬月白这是见方太后快死了要找新靠山,心态上多少有些居高临下,想着姬月白自然想与他们家缓和关系,对她这个表姐兼皇嫂总是要有些表示的?如今慈安宫里,姬月白总也得出来给自己说几句好话?
然而,张瑶琴那意味深长的脉脉眼波全都白送了。姬月白全当没看见,只伸手给方太后捏了捏被角,正好有人端汤药上来,姬月白便亲自起身去接了拿药,先是用手试了试温度,然后又从宫人手里接了一柄小银勺,舀了一勺汤药试了试,见无恙,这才端着药到榻前,轻声道:“皇祖母,该喝药了。”
方太后看着她的目光具是慈爱,嘴里却不免道:“试药自有宫人,哪里能什么都往自己嘴里送?”
姬月白撒娇着不依:“煎药有宫人,试药有宫人,那我这孙女还有什么用?”
方太后虽是病中,却也被她逗得一笑,面上的皱纹仿佛也跟着展了开来,到底还是开了颜。既是要用药,她倒是没有再与两位皇子妃说话的心思了,只温声叮嘱了几句后便叫了庄嬷嬷来,吩咐人去把自己早前备好的见面礼拿来,笑着与跟前的两位皇子妃说道,“都是早便备好的,你们也都收下。”
长者赐不可辞。
杨开蓉与张瑶琴自是垂首应了,上前接了东西,恭恭敬敬的谢了方太后的赐礼。
说了话,送了礼,方太后也放心不少,这便让庄嬷嬷去送两位皇子妃出去,自己则是靠在榻上,就着姬月白的手喝了那温热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