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背往后靠了靠,有些懒懒的看着手里的折子,不觉露出些微复杂的笑意:还别说,张家这一家子还是很聪明的,心知他是无意送公主和亲,立刻就上折分忧,说是:公主年纪尚小,或可选藩王之女册为公主和亲北蛮,顺便还把几个藩王家的适龄女孩写了上来。
其实,皇室藩王也没多少——太.祖晚年性子大变,为着烈元公主之事就杀了不少藩王,能活下来的反到是少数.......再经了这么几代的变故,姬家又是祖传的子嗣不丰,到了如今也就剩了蜀王、魏王以及吴王。蜀王是皇帝的老皇叔,魏王与吴王则是堂兄弟。
皇帝翻了翻成国公递上来的折子:藩王少,藩王家适龄未婚的郡主自然也不多,真合适的也就两个——魏王嫡长女南平郡主;吴王次女嘉顺郡主。皇帝对着两个堂侄女皆无印象,仔细看了几眼,略有些犹豫,思忖片刻后干脆大笔一挥,直接让南平郡主和嘉顺郡主一起入京,见了人后再斟酌选一个封公主就是了。
折子批完了,皇帝对张家的气却还没消,并不想就这么叫他们糊弄过去,总也得给张淑妃一个教训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一章,下章教训下张淑妃,顺便再快进——其实我也很心急女主这年纪,会尽量快进进的
先提早和大家说下晚安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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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打
皇帝既有此念却也不急, 反到是压着火等了等。
等到皇帝正式下诏召南平郡主与嘉顺郡主入京, 他才玩笑似的与张淑妃笑了一声:“也是亏得成国公仔细,提醒了几句, 朕才想起南平和嘉顺来——不知不觉,她们也都到婚配的年纪了。”
张淑妃平日里便十分乐意在皇帝面前给娘家刷好感, 如今听皇帝称赞长兄,她自是喜孜孜的接了话来:“陛下不知道,妾的大兄就是一贯就是这么个脾气, 平日里沉默少言, 可真做起事来却有条有理, 再周道仔细不过。陛下若有什么事交给他去办,必是妥妥当当的........”
皇帝瞧着张淑妃这欢喜模样, 不由又挑了挑眉头:“这样, 既是成国公提了此事,成国公府又是一贯的好家教,倒是正好从国公府里挑几个姑娘出来,陪陪南平和嘉顺——南平和嘉顺也是难得来一次京城,是该有人陪着。”
张淑妃闻言心念一动, 倒也乐意替自家侄女揽下这差事,只是嘴里还要谦虚一句:“那几个丫头年纪还小,不甚懂事, 只怕陛下嫌弃呢。”
“无妨,南平与嘉顺年纪也不大呢,都是小女孩家, 想是能说到一块的。”皇帝把玩着手上的杯盏,随口应道。
张淑妃便笑了:“倘陛下不嫌弃,那妾便代那几个孩子谢陛下恩典了。”虽然南平郡主和嘉顺郡主是要挑一个嫁去北蛮的,可这两位郡主也算得上身份尊贵,自家侄女陪些日子许也能沾些光,在皇帝这儿得些好名声。
张淑妃心里想着侄女儿们的前程,一时间倒是又欢喜起来,颊生双晕,容色愈发清艳。
皇帝此时却是悠悠然的接了一句:“这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若是事情顺利,到时候公主和亲北蛮,张家姑娘也能陪着一起去。等到了北蛮,她们也算是彼此做个伴儿,互相扶持,这才好呢。”
张淑妃闻言却是一怔。
皇帝神色冷静,说到这里时还侧过头去与张淑妃笑了笑:“爱妃啊,你总与朕说你们张家姑娘如何如何好,说是家教好,人也懂事伶俐.....如今公主和亲北蛮,可不就得有这么个姑娘在身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淑妃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裙裾,声音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虚弱的几乎听不清:“妾,妾家里的几个侄女儿都还小呢.......”
“不小了,”皇帝拍拍她的肩膀,面上依旧含笑可眼里却是冷凝的,“有两个比皎皎还大几岁呢,女孩家长得快,倒是不必愁的。”
张淑妃脸色苍白,已是心乱如麻。她隐约猜着了皇帝的意思——她动过将女儿和亲远嫁北蛮的念头,所以皇帝也送一个张家女陪嫁去北蛮。
皇帝这是警告她,敲打她。
张淑妃眼眶不由红了红,几乎便要哭出来了,声音微哑,急切开口辩解道:“陛下,妾就只是.......”她就只是想一想而已,姬月白如今还不是好好的待在慈安宫里吗?
皇帝却断然打断了张淑妃的话:“好了,朕知道你心疼侄女儿,只是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好这样动不动就红眼睛的。”说着,他按住张淑妃的肩头,一字一句的道,“你啊,看顾好自己、看顾好皎皎便已好了,旁的侄女侄子也不必多管。”
皇帝的话就像是一柄鞭子打在张淑妃的身上,她颤了颤身子,只觉得浑身发冷,牙关咬的紧紧的,一时再说不出其他。
待得第二日,张夫人入宫来,张淑妃便一面哭一面复述了皇帝的话,又愧又悔:“这可怎么好?”叫她嫁女儿,那是半点也不心疼的,可若是因为她的原因叫侄女远嫁,她就真的是难受紧了。
张夫人看了眼张淑妃,心里亦是有几分埋怨——这事说到底也是张淑妃闹出来的。只是,事已至此,张夫人也只得先安慰了张淑妃:“娘娘莫急,陛下想必也只是一时恼了,过一阵子想来就好了.......”
张淑妃却是担心张瑶琴这几个侄女儿,抬手拭泪,哽咽着问:“那瑶琴她们可怎么好?她们还这样小,若是跟着去了北蛮,岂还有日后?还有瑶琴,家里本就是要将她许给二......”
“娘娘!”眼见着张淑妃要把二皇子与张瑶琴的事情说出口,张夫人不得不开口打断了张淑妃,然后才低声提醒道,“我这做娘的还在呢,总不会叫瑶琴亏了去,娘娘万不必着急。再者,陛下只说是张家女,想来也未点明瑶琴她们几个对不对?”
张淑妃会过意来,立时便点头:“是了,陛下只说是张家女,我的侄女儿......族里想必也有适龄的姑娘,按着辈分原也都是我的侄女儿。”她想到这里,不由以手抚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夫人却是叹气,神色仍旧不曾缓和:“无论如何,此事终究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娘娘便是为了家里,日后也得待二公主慈和些才是——若不如此,只怕陛下对着张家的怨气也消不了。”
事涉娘家,张淑妃倒是再不扭捏,哭着点了头:“我哪里还敢再去招惹那孽障!现如今,我哪回儿见她不是千小心万小心的——天底下哪有做娘的像我这样可怜,到头来还得低声下气去哄女儿?”
不过,她这回都快把宝贝侄女儿赔进去了,娘家这头也落了些埋怨,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还真是绞尽脑汁的再想弥补的法子。只是姬月白眼下住慈安宫,张淑妃这一时半会也寻不出表达母爱的办法,思忖许久才轻轻道:“这回她过生辰,我亲自给她做件衣衫罢。”
张夫人虽满心里的担心圣心,但此时见着张淑妃改好还是松了一口气,欣慰不已:“娘娘想通了就好——您十月怀胎才生了二公主,母女原就血脉相连,再亲不过......虽二公主如今略有些脾气,可只要您这做娘的拿出水磨的耐心,必也能叫她转回心的。”
张淑妃本还想要抱怨几句女儿那气死人的臭脾气,可心里倒是有些怵了,最后还是恹恹的应了下来:“只盼真如嫂嫂所言。”
张夫人又握着张淑妃的手,絮絮的说了些母女相处的诀窍。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这回真被皇帝给吓着了,又或者情绪起伏太大,反正张夫人出宫后,张淑妃是越想越难受,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日起来时头晕晕的。
太医来看脉,这才发现:张淑妃竟是病了。
说来也巧,张淑妃往日里装病装柔弱,皇帝从来也不疑她,只有加倍疼她的;如今她真病了,皇帝反倒怀疑上了:“这个时候病?她是对朕生了怨望不成?”
这怨望两个字一出,张淑妃小病也给吓成了大病,直接就下不来床了。就连姬月白生辰那日都没起来身,起不来床的张淑妃也只让人送了自己亲手做的衣衫过去,说是聊表心意。
皇帝看着张淑妃给姬月白送的衣衫,想着张淑妃病了好些个月,到底还是没能心硬到底还是去永安宫看了一回人。
据说,皇帝那一去,本来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张淑妃就立刻哭上了,哭着哭着,皇帝那一日就没能出永安宫。
再然后,皇帝倒是没再生气了,还常去看永安宫看她——张淑妃这这样的绝色美人病着,便好似西子捧心,多有楚楚之态,旁人看着不免生怜。
等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张淑妃终于能起床出宫了,虽面色还有些白,但身子也已养得差不多了,永安宫上下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显是把旧日里的那些事又给丢脑后去了。
姬月白对于张淑妃的本事还是很感慨的。
午间练字的时候,她还提着笔,慢悠悠的在素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了一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终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叹了一口气,姬月白倒是没有再写下去反是抬手收了笔,侧头吩咐一侧的描春:“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