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早点休息,晚安吻mua! (*╯3╰)
☆、安和
姬月白这话一出口, 殿内的人都静了一瞬。
姬月白也很快回过神来,加了一句:“不过, 这会很难。”
“和亲北蛮, 对于你来说其实是一条艰难但还算安全的路, 而我说的这条路却是艰难且危险。”
其实上, 虽然姬月白近来总是时不时的回想起前世的事情,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与前世已经大不相同。
至少, 现今边境还有白老将军在,北蛮暂时还打不过来。而内阁则有谢首辅这样的忠直之人镇着, 于阁老和他后头的晋商一党也没有太过嚣张。大周国内眼下的局势已然比前世好了许多。
可是, 姬月白却仍旧不能完全放心,反到是忧心忡忡。
白老将军终究年过半百之人, 这位大周边境的铁壁也是凡人, 他也会老去也会死去......白老将军之后,边境还有何人可守呢?前世那个望风而降的宁伟国?
即便是白家,白启亲爹白守义那种一不小心就差点被琼昭仪坑死的人,只怕还真担不起白老将军传下的担子,哪怕白启现今也才十岁出头, 远还未到接班的年纪。
而北蛮那位左贤王却正当壮年,野心勃勃,哪怕眼下北蛮骑兵边境受挫,两国联姻,安和公主远嫁,可这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终究还是挡不住对方的野心的。说到底,北蛮便是一条卧在大周北面的野狼,它总是会抓紧每一个机会,咬下大周肥沃的土地和财富,渴饮大周百姓的鲜血与痛苦。
战火就在咫尺之间,最可怕的却是国中无人意识到这一点:从皇帝到朝臣,他们都没意识到大周的衰弱,也没有意识到北蛮的野心和锋利爪牙,他们只拿北蛮当做一个烦人的麻烦,只想用女人和财富去打发对方。甚至,随着大皇子与二皇子逐渐长成,朝臣也已渐渐步入皇子嫡争之中,便是于阁老也已隐隐与许贵妃结为同盟.......都说壤外必先安内,如今国内已然步步生乱,如何又能抽出空余去壤外?
可即便如此,哪怕姬月白心中揣着那么多的担忧,每日如履刀尖,但她能做的也很有限。她是公主,深居内宫,甚至没办法像是大皇子、二皇子那样结交朝臣、参与朝事。她眼下能做的不过是与傅修齐做点生意,赚钱卖粮,再拿银钱买粮用作储备,以备来日所需——终究不过小道而已。
她和安和公主说的那句“和亲北蛮,对于你来说其实是一条艰难但还算安全的路,而我说的这条路却是艰难且危险”,其实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借着先知救回谢阁老和白家,让这些能人去救国扶危,对她来说是一条艰难但还算安全的路;可若是自己真正跟着下场,那无疑是一条艰难且危险的路。
可是........
就在姬月白踌躇出神时,安和公主忽然笑了起来:“皎皎,谢谢你。”
姬月白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神色间亦是微微有些呆。
安和公主一双乌眸明亮如黑宝石,眸中似有波光一掠而过,盈盈动人。她忽而伸出手,轻轻的掐了掐姬月白的面颊,语声低柔动听:“倘若叫我做个规规矩矩的和亲公主,熬一熬,一辈子也许就这样过去了,倒也不难——之前那些和亲公主不也都是这样过的?”
“可我却不想这样!”
说着说着,安和公主眼眶微微泛红,上前几步抱住姬月白,低声喃喃着,好似自语一般:“我十三岁时便订了亲,对方是魏地世家公子,听说七岁能作词赋,十多岁便能百步穿杨,堪称文武双全......定亲前,我还站在屏风后面,悄悄的瞧过他一回,他又高又瘦,鼻子很挺,虽然不怎么爱笑,但其实长得挺好看的。结果定亲没多久,这人一不小心就落马死了——你说,这么个五岁就学骑射的人,能百步穿杨的人,竟然是落马死的,这是不是很可笑?”
安和公主说到此处不觉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湿漉漉的眼睫低垂着,声音亦是极低极低:“母妃也觉得有些不走运,还拉着我去庙里烧了好几回的香。其实,我母妃她一直都很担心我的亲事。她总说‘我们萍儿这样的性子,还是不好嫁的太远,就得选个魏地的,离得近才好照顾’。我拿筷子拿得远些,她便总要伸手纠正我,还与我说‘筷子拿得远,嫁得也远’——我那时候便想:这和拿筷子有什么关系?结果,还真被我母妃说中了——我就是不走运,姐妹里怕是属我嫁的最远........”
“皎皎,你还没有去过魏地?其实我.......”
其实我很想回去再回魏地看看的。
魏地的屋舍和京城也不一样,好多都是聚族而居,那些富商所建的庄落都很大,高耸的外墙皆是用石砌成,依山伴崖,背水而筑,哪怕隔了很远也能看见高高耸立的外墙。
魏地还有高山茂林,山水秀丽,许多服饰特别的山民陪着竹篓在山上来回,还有年轻的男女不时扬声对歌。
魏地的天空那样蓝。瓦蓝瓦蓝的。
那是她的故乡,那里有她的父母亲人,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待她去了北蛮,天苍苍,野茫茫,哪怕是在草原最高的山峰上,只怕也再望不见这魂牵梦萦的故乡了。
“皎皎,如果可以,我也想回来的,再回魏地去。”安和公主含着泪,语气却是极郑重的,她一字一句的道,“无论多难。”
姬月白眼中一酸,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中一哽,最后抿了抿唇,不由掉下泪来。
是啊,她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人已走在途中,哪里又能贪图一时的安逸,反而去畏惧路途的艰难与危险?
原该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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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公主是十月出嫁的。
那一天的天气不错,北蛮来那些使臣亦是难得露了欢颜——他们为着联姻之事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事情总算是办完了。
唯一可惜的是:安和公主的生母魏王妃因病没能赶来京城,最后还是皇帝与许贵妃亲自送的人。
天才刚亮,安和公主便穿着厚重而华美的礼服,从内宫走出。她头上的凤冠镶嵌着明珠宝石,映着晨曦第一缕的天光,明耀而端贵。她就这样,扶着宫人的手,一步步的自宫城出。直到上轿前,她方才顿住脚步,郑重其事的回头向皇帝与许贵妃拜别。
她俯身时,刺金暗纹的长袖几乎及地,轻缓而庄重的自汉白玉的石阶上掠过,好似凤凰展翅。
唯有她面上的神色依旧庄严肃穆。
她就这样三叩九拜的拜别了她生活了十五年的故国和亲旧,一步一回头的坐上了离宫的轿子。
随着礼仪官叫起,轿子被抬起,仪仗队伍正式启行。
姬月白亦是在侧看着,遥遥的望着安和公主一行人渐渐远去,只觉得这一年的冬日仿佛也在礼乐声中悄然而来。
寒风尤其刺骨,寒意徒生。
站在姬月白身侧的正是张淑妃,她的心情也不大好:因着皇帝先时恼恨她有意叫姬月白和亲,怨气不减,张家到底还是没有胡乱选几个族中姑娘顶上,而是老老实实的从家里挑了姑娘出来。而今跟着安和公主去的张家姑娘便是成国公府二房所出的张玉笙,她比张瑶琴小一岁,如今才十二岁!
为着张玉笙的事情,成国公府二房那里也颇有怨言:平日里张瑶琴这公府嫡长女事事都占了先也就罢了,这会儿出事了怎么反是推张玉笙这做妹妹的?这可真是便宜全都要占,吃亏却一点不吃。
若非成国公府还有张老夫人压着,只怕二房上下都要闹翻天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张淑妃惹出来的,她多少也被娘家埋怨了几句,想着二侄女的可怜可叹,背地里自是懊悔得不行,都觉没脸再去见自家二嫂了。
眼下,瞧着二侄女远去,张淑妃心里亦是难受得紧。
不得不说,今日实在难得,姬月白和张淑妃这对母女竟是生了一般的心情——姬月白惋惜安和公主,张淑妃亦是惋惜侄女,两人心里都不好过,难受的厉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方太后在年末的时候着了寒,病倒了。
其实,人老了总有许多毛病,方太后这个年纪,偶有小疾也是有的。只是,方太后这一病,满宫上下给吓着了,都不敢轻忽,太医院几位给太后请脉看诊的老太医提心吊胆,每日里小心翼翼的请脉开药,生怕出一点儿意外。
皇帝这个大孝子最是放心不下,虽朝事繁忙,但他还是整日抽空都要看脉案和药方,时不时的便要捧着汤药在太后左右侍疾。皇帝孝心至此,许贵妃等几位妃嫔做儿媳妇的自也不能落后,一个个立志要做孝顺儿媳,都要跟着效法,恨不得带上皇子公主,留在慈安宫里侍疾才好。
只是方太后素喜清净,病中更是也不耐烦应付这些人,一律不见,平日里也就让方宸妃这个做侄女的多留一会儿。
姬月白亦是愁心得很:前世的方太后是在去年急病过世的,所以去年一整年她都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方太后的身体。可她千防万防,好不容易熬过了年,原想着方太后过了去年的死劫之后,应该也就平安了。却没想到,方太后这会儿却又忽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