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女儿哭成这样,他已心疼得很,哪里又舍得许婚北蛮?且他如今膝下子嗣也单薄的很,统共也只得了二女四子,无论儿女皆是一般心疼,小女儿不舍得,大女儿自也不舍得......
看样子,只能令寻他法了。
皇帝暗叹了一回,抱着女儿轻声哄着,不禁又扫了一眼身侧神色不定的张淑妃,心念跟着一转:这谣言之事要查,张淑妃召成国公夫人入宫之事也得细查一二才是。
张淑妃自是知道皇帝又对自己起了疑心,偏皇帝此时却是一句也不多说,更没多问,只自顾自的与姬月白说着话。张淑妃坐在一侧,既插不上嘴也不知从何辩起,只得暗自憋屈的生着闷气:就知道这女儿是生来讨债的!
当然,眼下的张淑妃还不知道,几日后,她还得再生一回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张淑妃确实是蠢,但有时候蠢又是她的保护色......
这章有点短,不过有点困,我就先写到这里了。大家晚安,么么哒mua! (*╯3╰)
☆、峰回
因着出了姬月白恼了一回,皇帝心里也多少有些疑心张淑妃, 这晚也没在永安宫歇下, 只陪着张淑妃略说了几句话后便抱着姬月白出去了。
当然,该查的事情, 他自然也还是要查的。待过了几日, 查清谣言之事后, 皇帝还去了一趟慕贤妃的景和宫。
慕贤妃心如明镜,也没有辩驳什么, 只是十分干脆的跪在地上认了错。比起张淑妃那样垂泪时的楚楚,慕贤妃却是垂泪时只是默默的。
只见她一身淡蓝衣裙, 端正规矩的跪在织金长毯上上,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秀颈,不一时便有珠泪滚滚而落, 语声更是轻柔如珠玉:“妾也知道,联姻之事事关两国邦交,原就不是妾这等妇人可以置喙插手的。只是,妾为人母, 为着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事不能做?!若是叫妾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淼淼远嫁北蛮,倒不如让妾抱着淼淼一齐去死, 便是到了阴司地府,母女两个也能做个伴........”
“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先叫上死了?!”皇帝被慕贤妃这话堵得不行, 一口气顶在胸口,语声也是冷冷的,“你心疼淼淼,难不成皎皎就活该要嫁去北蛮吗?朕要不查,还真不知道你竟然还买通了人,还把皎皎的消息露给了北蛮那头——你这是与虎谋皮你知道吗.......”
慕贤妃心知此事确实难辨,垂头擦了擦泪,然后便膝行上前去,伸手去攀皇帝明黄绣龙的袍角,扬起那张泪如泉涌的面庞,凄然求道:“陛下,此事确是妾的不是,妾真的知错了......是妾一时糊涂,这才做了这样可笑的蠢事。千错万错全是妾的错,陛下如何惩戒,妾都认了。只求陛下莫要因此迁怒淼淼,多少也也略疼一疼淼淼——她,她到底是陛下骨肉,又素来天真懵懂,若是嫁去北蛮,哪里还有活路?”
说罢,慕贤妃便又低下头去,俯身磕头,态度恳切,只把头磕得砰砰响。殿内虽铺着厚毯,可她这样磕了几下也依旧是额角发红。
皇帝虽气恨慕贤妃背后行事,可见她这般真情流露的慈母之心,竟也软了软心肠。
也就在此时,忽而听得外头有人喧闹,皇帝转头去看,却见大公主姬月华不顾太监和宫人的阻拦,一力闯了进来。他看了眼那些跟在大公主身后的宫人太监,蹙着眉摆了摆手。
那些宫人与太监大气也不敢出,这便轻手轻脚的合门退了出去。
大公主有些茫然的站在殿门口,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磕头哭求的慕贤妃,然后又看了眼一脸冷色的皇帝,喃喃的叫一声:“......父皇?”
不待皇帝应声,大公主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上前去,在慕贤妃身边跪了下来。她仰起头,还带着稚气的面容上满是凝重,一字一句的道:“父皇,若两国联姻真就势在必行,我为长公主原就义不容辞,哪里能叫皎皎这个做妹妹的替我。我,我愿意的.......”
“淼淼!”慕贤妃再没想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皇帝垂眸看着一脸认真的长女,到底还是心软了,一时间竟也再生不起气,反到是伸手扶了她起来,满是怜惜:“说什么傻话,你与皎皎皆是朕的掌珠。朕哪里舍得就这样把你们嫁去北蛮?”
“可......”大公主仰头看着皇帝,目中尚有几分犹疑之色。
皇帝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联姻之事,朕自有主张,你万不必担心。”说罢,又扫了一眼慕贤妃,冷声道,“看在淼淼的份上,此回之事朕便饶了,只罚俸半年,就盼你能好好反省己过。若有下次......”
皇帝拖长语调,没把话说完,只用那冰刃一般的目光扫了慕贤妃一眼。
眼见着事情峰回路转,慕贤妃亦不觉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含着泪叩首应了。
大公主也是又惊又喜,她其实也不想嫁去北蛮,只是她素来要强,知道了母亲做下的事情,心里对着姬月白这个妹妹多少有些羞愧,想着自己为长姐该有些单担,这才强撑着一口气自请要嫁。如今听得皇帝这话,她那强撑着的一口气也不觉松了下去,不一时便与慕贤妃抱在了一起,母女两个倒是哭成了一团。
皇帝只得又温声安抚了大公主几句,想了想,抬步出了景和宫后便又转头去寻许贵妃——这些日子为着这和亲之事,宫里可算是闹得厉害,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如今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嫁女儿,自然是不能再叫这些胡话到处乱传,还得让许贵妃拿出手段好好的约束一下后宫上下。
其实,经了张淑妃、慕贤妃这么两回折腾,皇帝心里头也是很有些不高兴的:他朝里事忙,又厌烦麻烦,平日里也多是把后宫当做放松的地方。张淑妃美貌,慕贤妃娴淑,素来都极讨他喜欢。况且,这两人都是生了皇嗣的,皇帝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总是会宽待一二,还是很有些感情的。如今倒好,北蛮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两女人倒是一个个的折腾他,给他添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皇帝心里堵着气,到了许贵妃处也没个好脸色,只淡淡道:“朕把后宫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着的?”
许贵妃知道皇帝是从景和宫过来,自是猜着了皇帝这是生的什么气,这便亲手捧了热茶来,柔声道:“陛下且消消气,千万自重才好——臣妾管理不利事小,陛下若是气着了岂不事大?”
皇帝见她态度柔顺,言语温柔,不免消了些气,想着:到底都是张淑妃和慕贤妃惹出来的,虽贵妃有些失察但到底不好迁怒她。这么一想,皇帝便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了那盏茶来,喝了口热茶,才道:“这些日子,宫里谣言四起,很是不像话,你也该拿出些手段,好好的管一管。”
许贵妃也跟着叹气,嘴里道:“这事怪我,是我没顾着!前些日子,陛下令我收拾秋风殿,我便想着:那位北蛮公主千里迢迢的过来,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是怪可怜的,总也得问一问她的喜好才好.......这么来回一折腾,倒是一时儿没顾上宫里,竟没想到底下还出了这么些搬弄是非的小人。其实,陛下今儿不说,我过两日也是要收拾整顿一二的——那些个奴才,真是越发的不成体统了。”
皇帝倒是很喜欢许贵妃这利落劲儿——张淑妃和慕贤妃那样撒娇哭闹的,平日里瞧着自然是有些情趣,惹人怜爱,可多了就有些腻歪了,倒不如许贵妃这样干脆利落来得舒服。
皇帝听她这样说着话,笑着喝茶:“是这个理儿。”
许贵妃见皇帝笑了,这便也引开话题,把话引到大皇子身上:“说起来,琪哥儿明年就要十五了,马上就是要大婚的年纪了。我这儿倒是相看了几个姑娘,只是不知陛下做父皇的心里可有什么成算?”
皇帝不由心生唏嘘,他才愁完了女儿的事,这会儿倒是又愁起儿子来:“还别说,这一眨眼的功夫,琪哥儿都这么大了,都要大婚了.......只是,你这忽然问朕,朕也没什么好人选。这样,你先看着,要有合适的姑娘,再来与朕说也是一样的——琪哥儿是朕长子,素来懂事,总是不能亏待了他的。”
许贵妃抿唇一笑:“也是,琪哥儿这做哥哥的开了好头,底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许也能顺利些呢。”大皇子与二皇子只差一岁,能挑的姑娘也就那么一拨,许贵妃自然是乐得先给自己儿子挑个好姑娘,再让二皇子挑剩下的.....
皇帝听着这话,倒是又愁起二儿子的亲事来:二儿子只比大儿子小一岁,办完了大儿子的亲事怕就轮到二儿子了,可不得现在先想一想?
许贵妃便靠在皇帝身边,摆着她玉葱似的手指头,柔声细语的说起她想看过的几个姑娘来:“卫国公府倒是有个年纪相当的姑娘,过了年就十五,我瞧着倒是个稳重端方的性子;承恩侯府的姑娘十三岁,生得也好,性子也活泼.........”
于是,皇帝便听许贵妃念叨了几个京中适龄贵女的名字,若非还有折子没批,他怕是得把全京城适龄待嫁的贵女的名字都听一遍。也正因此,待他起身去御书房看折子时,脑子里还转着各种各样的人名,待得看见成国公递上来的折子方才醒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