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每次看到殷祺都会明显高兴些,没事就爱往他身边凑,像今日这样一再敷衍搪塞真是头回见。
男女之事到底不好明说, 若是换个人真真也就不问了, 但她知道苏然没那么多忌讳。
于是,她委婉地问:“世子这般找你,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苏然不是不想见他, 但是接下来她不知该如何处理。
殷祺每次一到这事上, 准提结婚啊正妻啊纳妾啊这些。
苏然能理解, 他是好意想给自己一个许诺, 她也很想要, 谁不想和心爱的人共度余生。
问题是,这个余生里不能再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的其它人。
苏然发现她还是挺介意殷祺昨夜那句话的。
什么叫“那些都是形式”,你觉得是形式,嫁你为妾的女人们也把它当形式吗?
假如她后半生要一直活在这种阴影下,宁可单着。
她摇摇头,回了句:“没有。”
真真看她一眼。见都没见就知道人家没事?她越发肯定这二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和他如今……是什么关系?”
苏然不想提,抬头见真真还看着自己,就随口道:“没什么关系,就算是……炮友吧。”
她说的坦荡荡,反正真真也听不懂。
真真果然一愣,反问道:“炮友是什么?”
苏然琢磨了下,认真回她:“就是比朋友更深入一些,但没到夫妻的程度。”
她已经解释得很直白了——“深入”但没有结婚。
真真似懂非懂。没到夫妻的程度,那大约就是她和崔秉龙成婚前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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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祺回到海城后,先处理了一些事,抻了几天才去见丁灼。
牢房这样的地方,想讲究卫生是不可能了。
对于丁灼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大约和要他命差不多了。
不过他并未受苦,一日三餐也有保证,到底现在的身份还是密探首领。
皇上近日重用冯笃,但也保不齐哪天又想起丁灼,殷祺要趁皇上对他有疑心的这段时间,尽快说服他。
殷祺进到牢房时,丁灼正站着。
他还是那身黑红相间的密探制服,窄小的牢房衬得他越发高大,长年的训练让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身形笔直。
他心理素质极佳,见到殷祺时,还能笑得出来。
“世子就这样把我关着,不怕皇上问起来吗?”
殷祺懒得跟他作伪,冷笑道:“我既然敢这样做,必是不怕被人问的,丁大人不用为我操心了。再说,我倒觉得,皇上若真的还关心你,也一定是因为怕你没死吧。”
当年的事,在密探中知道的人也不多了,一旦成为弃子,那是必须得死的。
丁灼:“世子倒是沉得住气,肃王爷王妃也是这么冷静吗?就算他们不急,宫里那位也该急了吧。”
殷祺抬眼看他,没说话,也没否认。
丁灼:“你们果然知道陆贵妃还没死,所以皇子是藏在肃王府?这些冒牌货也是你们放出来的?”
殷祺:“看来丁大人叫我来没什么要紧事。”
丁灼往前两步,隔着栏杆,双目灼灼地盯着殷祺。
两人身形相仿,此时都是毫不示弱,好像角力前的野兽。
但到底其中一只被关进了笼中。
丁灼率先开口:“十三年前,我师傅接到的命令是到一处等人。”
殷祺:“等谁?”
丁灼道:“说出真相,我当真能活下来?”
殷祺:“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丁灼点点头,慢慢开口。
陆贵妃谎称自己生的是女儿,暗中让逍遥客和南水君护送刚出生的小皇子逃跑,却不知皇上已经得到消息。
他对贵妃有情,到底没舍得拆穿她,在她面前装傻,背后命密探去劫杀小皇子。
丁灼的师傅便是接到这个任务,只是他不必亲自动手,只需在指定地点等待,自会有人送小皇子过来。
“你知道要来送小皇子的人是谁吗?”丁灼笑着问。
“逍遥客。”殷祺道。到了这个时候,真的不难猜了。
“没错。逍遥客护送小皇子,却私下被皇上收买,半路反水,重伤南水君和贵妃信任的宫女,抢走小皇子。”
“但他也没有按说好的出现,而是带着小皇子一同消失了。我师傅等了足足五日不见有人来,便回去复命。这些年,皇上一直在四处找他,还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南水君。”
这样一说,事情就能串起来了。
南水君被逍遥客重伤后,又被皇上遍天下的搜捕,便想办法冒充流民作乱,躲进了齐州府大牢里。
这一招玩的漂亮,任谁也想不到,逃亡重犯竟然就躲在府衙牢房里。
而他也能有时间调息重伤后的身体,在牢中专心练功,找机会再去寻逍遥客报仇。
不过这些,殷祺以前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小皇子一行四人,除了宫女的尸体,余下的全都消失了。
从那宫女的尸体上能看出,出手的人是逍遥客。
陆贵妃在心里恨了他十余年。
丁灼瞅着殷祺,继续道:“但是有意思的是,我们还没找到逍遥客,却意外地发现,萧将军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知道小皇子的存在,还派了人去接。圣上大怒,认为我师傅办事不力,竟然让人先一步找到小皇子,便重重责罚了他,另派他人前去劫杀。可惜那些人不是柏江的对手,到底让他带着孩子跑了。那时,我还真以为,这就是逍遥客当年抱走的那个。”
“直到又一个孩子出现,他被人暗中往东北藩王那边送,这一次是我出马,亲手将他抓住。皇上这些年一直对东北多有提防,四处削弱,也使得三位藩王中,那边的势力最弱。”
“直到这个时候,我那愚蠢的师傅终于意识到,有人隐在暗处作乱,四处散播假皇子和假玉佩。”
殷祺笑笑:“照这么说,背后作乱之人应该是逍遥客了,毕竟他手中有真皇子。”
“是啊,师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依然在四处寻找逍遥客。”丁灼叹道,“但我不这么觉得。逍遥客又不稀罕皇权,他图什么呢?再说,谁能惟妙惟肖地做出几乎完全一样的玉佩来?”
“但我不会告诉他的,他是个愚蠢顽固的废物。我暗中做了手脚,让皇上以为我师傅办事不力,慢慢不再重用他。”
殷祺:“然后,就轮到你了。”
丁灼:“斗败我师傅一点成就都没有,他实在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殷祺:“这不是和你现在一样吗?”
丁灼眯起眼:“你知道,我接手后,最先怀疑谁吗?”
“谁?”
“陆贵妃。这个女人我真心佩服,她利用皇上对她的旧情,竟然改变身份活了下来,受宠至今,连那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女婴也一同封了公主。我曾多次试探她,但她演得天衣无缝。我只好换个角度想,陆贵妃若要成事,必须得有人在宫外帮她。有这个实力又值得她信任,同时,又渴望皇权的……除了她的姐姐姐夫,实在想不出别人。”
殷祺:“所以你这次一直针对我,多方刺激,就是等着我自乱阵脚。”
丁灼阴测测一笑:“我怀疑肃王府不是一天了,若你一直不出京,还真找不到机会。”
殷祺:“看来我尽快把你抓起来确是做对了。”
丁灼无所谓地一点头:“是,我就是没有料到这点,你竟有胆子越过圣上抓密探。也是因为你这一举动,我才能确认,就是肃王府在帮着陆贵妃。”
殷祺:“还要多谢你城门下那一箭,否则我都不知用什么借口抓你才好。泄私愤虽然听上去小气了些,但很合理,大部分人会信。”
丁灼:“我只好奇一点,逍遥客抱走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小皇子?如果是,为什么不见你们找他,如果不是,那真的在哪里?”
也正是因为,肃王府多年来一直专注于赚钱,才让人找不到丝毫把柄,若他们也暗中寻找逍遥客,十三年啊,双方人马肯定有碰头的一天,说不定早就被密探发现了。
殷祺没有直接回他,只道:“你也许有机会活到那一天。”
丁灼笑了:“难不成陆贵妃对逍遥客和南水君也撒谎了?她在皇上身边有十年了,受尽恩宠,一人之下,却依然藏着复仇的心。女人真是狠呢,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可以是假的。你说是不是?世子大人。”
殷祺没说话,脑中闪过苏然的样子。
他拉回心思,问道:“这么说,皇上曾两次下令让你们去截杀小皇子?”
这是篡位的重要证据,证明当今圣上不但知道先皇有遗孤,还暗中命人将其杀害。
丁灼忽然哈哈大笑,说:“我刚刚都是瞎说的,乱编的。”
“但它也有可能是真的……”他停住笑,往前两步,紧紧抓着栏杆,语气发狠道,“只要,你把苏夕带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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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祺离开牢房,何进正等在外面。
殷祺边走边说:“他要见苏夕。”
何进道:“有点难办。”
这点殷祺也想到了。苏然格外护短,这事若是找她去谈,九成九没戏,倒不如跨过她直接去问苏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