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清早时分,听到的外面一阵阵的仓促忙乱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消失了,花千呢喃道:“怎么这么奇怪,没人?”
拓跋戎这些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亦是不知。
他皱了皱眉:“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碰到人。”
不知怎的,明明空旷寂寥的院子里,没有人反而适合他们逃跑,两人的心里却骤然揪紧,都有一种无法预料的危机感,对于未知的茫然……
拓拔戎不再多想,脚下一点,朝着府外飞掠而去……
咻!
就在即将出府的一瞬,不知从哪里出现一黑衣人,身法极快飞掠至他的眼前,样貌平凡到过目即忘,浑身腾腾的杀气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寒光一闪,三尺青峰森森凛凛,直袭拓跋戎喉间要害!
他护住花千,手持弯刀飞速迎上。
吭!
一声兵器交鸣,两人迅速分开。
拓跋戎退后一步,那人退后三步,高下立判。
没有波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人忽然执起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哨子,放在嘴边无声的一吹。
不好!
拓跋戎飞身而起,脚下连连交错,一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是一旦有其他的同伴赶来,他若只有自己,定是可以跑掉,但是花千呢……
一定要赶在有人支援之前,带着花千离开这里!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那人再次攻来,这次却不与他正面交锋,招招式式只为阻拦。
三招之后,拓跋戎已经感到了不妙。
四周数道气息,飞速临近!
只眨眼的功夫,两人被五个同样的黑衣人包围,五人皆是面貌普通,手持三尺长剑,可见出自同样的组织,更甚者,远处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的脚步声,不只是这五个人,相信府中的侍卫和花重立,也正在赶来。
拓跋戎将花千转移到背上,郑重的嘱咐:“抱紧了!”
一把弯刀迎上五只长剑!
铿鸣四起,寒光缭绕!
交手的一方天地,凛凛杀气交织成一张大网……
只三五招的功夫,拓跋戎已经受到几道细小的剑锋擦伤,鲜血晕散,他多次寻找机会撤离,却苦于这五人配合默契,将战圈包裹的密丝合缝,不留丝毫的破绽!
花千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惊呼让他分心。
忽然,狭长的眸子一闪,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声迅速道:“找个机会,放我下去!”
拓跋戎眸子一闪,缠斗中不待拒绝,就听他快速的说:“我早晨听到外面极为混乱,府里想必有什么大事,这几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他们打斗的时候也没有特意朝我身上招呼,说明是有所顾忌的,而花府不会有这样的势力,除非是……”
花媚来了!
一国宠妃,有五个暗卫随行,并不稀奇。
而他们知道这是花府的小公子,所以不敢轻易出手伤害,这说的过去。
事实也证明了,花千猜的没错。
当拓跋戎露出有意将花千放下的动向时,那几人眸子一闪,并未阻拦。
两人一个被关在柴房,一个因为弯了浑浑噩噩,所以并不知道,花媚晋升花妃,被皇帝特许回府省亲,这一殊荣已经传遍了夷城大街小巷,而省亲的日子,正是今天。
远方激斗声仍在继续,远远看见花重立单独带了大批侍卫赶来。
花千朝着花媚的院子,撒腿狂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寒风凛冽中,他强自忍耐,满心满脑都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拓跋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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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能死!”
花府一间华贵的厢房中,一身宫装的花媚缓缓的饮下一口茶,接着道:“本宫如今仅仅仗着皇上的疼宠,和仅有的花府,若想爬的更高,需要林家的势力相助。”
十二年过去,梅氏更显苍老:“媚儿,难道就让那个小杂种,继续活着!”
她捏紧了涂满蔻丹的手,满目恨意:“杀了那些女人还不够,竟然还要留下个小杂种,为娘每每想起,便心中大恨!”
花媚淡淡的扫来一眼,对待生母亦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七年来,花府只有娘一个夫人,娘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唯一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那个小杂种是为娘心里永远的刺!”
花媚轻笑一声:“也亏的他们母子命大,打胎药都没落了胎,不过让那女人产后病重而已,那般破烂的身子竟还足足撑了五年,啧啧……”
“若非怕你爹怀疑,我又怎会让那贱人,多活那五年!”
花媚摇摇头,再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梅氏一惊:“知……知道?”
眉目流转,倒吊的眸子里,满是轻鄙:“父亲是没什么能耐,可也不是傻子,花府断断续续娶进门的女人,没个几日接连丧命,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不知,又何必后来去青楼买那一夜之欢,再也不娶小妾进门。”
梅氏六神无主:“这……这……”
“娘也不必担忧,当初父亲能坐上那小小城守之位,便是因着娘的聪慧相助,那时他不敢过问,如今升至了三品大员,若是还想坐稳这位子,便更加不敢。”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她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没用的贱人罢了,死也就死了。”
言语间,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媚儿,当年留着他,是你爹要有人继承香火,如今,你爹早就看那贱种不顺眼了。可是再不顺眼,他总是个儿子,你可想过,你再是皇妃亦是女子,待到你爹百年归老,这花府的一切,就都落到那小杂种的……”
“娘!”花媚摆摆手,眉目间掠过丝不耐烦:“若是没有本宫,这花府也不过是珠兰城的一个小小城守府罢了,本宫看的是更远的位置,区区花府还落不进本宫的眼里!娘你不必再说,花千现在还不能死,本宫需要他和林家联姻,得到林家的助力!”
“那……”梅氏收了小心思,直接问:“要到何时?”
花媚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丝高深莫测的幽光:“待本宫有了皇子!”
“谁?!”
房外一声踩断树枝的声音响起,花媚霍然起身:“谁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花千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扯着花媚的裙子哭道:“姐,姐你回来太好了,姐你最疼千儿,你救救拓跋!”
巴掌大的娇媚面容上,尽是怀疑。
花媚皱着眉,倒吊的眸子在哭的梨花带雨的人身上扫视着……
花千扯着她的裙摆,眼中的恨一闪而逝,他方才看见外面有侍卫把守,从后面小路绕了进来,没想到,竟听到这样的一幕。然而仰起脸时还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妖异的面容上有少许的依恋:“姐,你去救救他,姐姐……”
他攥着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恨!
掌心的指痕一道一道的深深陷了进去,这痛提醒着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来时和如今,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心境却完全不同。
从希冀到绝望,从稚嫩到苍凉……
一个人的长大,需要多久?
有时,不过眨眼。
眨眼时间,沧海桑田。
花媚原本的怀疑,只听见这姐姐两个字,便消散了少许。
花千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从小看着长大,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若是真的听见了,怎会如此?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花千勾唇一笑,妖异的惊人,若是从前,他会冲进来质问吧,他会莽撞的跟她同归于尽吧?不论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太傻,可是现在不同,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变了?
也许是三月之前?那场刻骨铭心的毒打。
也许是更早之前?拓跋不知不觉的影响。
花千笑的苍凉,十二岁的年纪,一夕之间,恍若半生。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花重立熟悉的大斥:“逆子!滚出来!”
“姐?”花千手足无措,满脸慌乱,仿佛完全看不出旁边梅氏的恨意,和面前花媚的少许审视。
少顷,花媚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道:“你啊,先出去看看,若是有帮的上的,姐自不会吝啬。”
厢房外,院子里。
花千的步子在看到地上的人时,骤然僵住!
从头到脚,他的血液冰冻凝结,一眨不眨的望着地上躺着的拓跋戎。
拓跋戎已经没了知觉,周身细碎的伤口,汩汩朝外冒着血浆,衣服完全被鲜血染红,他是被拖着过来的,一路是血,长长的血迹延伸到极远,极远……
为什么不跑,以他的身手,若是先行离开,完全可以!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清清楚楚的印刻在心里,他自问自答,为了他啊……
为了蠢货一样的他!
为了来求杀母凶手的他!
花千忽然很想笑,原本酸涩的眼睛,眼泪瞬间倒流,他真的笑了,像一朵妖异的曼陀罗,绽放在唇畔,一步一步的向拓跋戎走去,一步一步,完成着他悄悄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