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拓跋戎的身前,在花重立杀意森森的目光中,蹲下身子为他将脸上的血,细细的擦拭干净,整理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缓缓的站起身。
他朝花媚的方向走回去,忽然脚腕处被人轻轻的握住。
已经昏迷的拓跋戎,若有所觉的,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无力的拉住花千的脚腕,目光先是茫然,渐渐有了焦距,然后定格在眼前一个深深的镌刻在了骨子里的身影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头看向他。
目光相接,拓跋戎心中一震,这不是他熟悉的花千的目光!
里面除了眷恋,除了温情,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拓跋戎松开了手,敛下眸子恢复平静。
他明白了。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明白花千所想的一切,不论方才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许现在的花千,再不单纯,再不稚嫩,再不是那个又哭又笑的孩子,但是只要是花千,只要还是他的花千……
他不由得记起了当初的那个戏文,轻轻的,以虚弱的气音,哼唱起来:“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最平凡的愿望,永远最难。
身后的戏文,若有若无的飘进耳里,花千走到花媚身前,跪下:“姐姐,你放了他吧,我不会再见他。”
戏文一顿,继而接上。
花重立皱眉怒道:“不行!”
花媚淡淡看了眼,地面上跪着的花千,再看眼烂泥一样,浑身是血的拓跋戎,闪过丝厌恶的情绪,若非她需要林家的助力,定会杀了这两人算了,蝼蚁一样的人,早已不值得身为皇妃的她出手。
更放不到她的眼里!
她高高在上的如神祗般俯视着,俯视她眼中的两只小小的蝼蚁,不屑失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十年之后,面对南韩覆灭,她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刎而死的一瞬,脑中浮现出的,便是今日的一幕。
这两个蝼蚁一般的身影。
那时的她,曾悔不当初,若是当初不放,若是不放……
然而此时,花媚只温婉一笑,淡淡飘去两个字:“拖下去,一条贱命而已。”
拓跋戎被拖走,再次留下一道长长的猩红血迹,刺的花千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然而对方的心意,已经明了。
断断续续的戏文越来越远:“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一滴眼泪,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
他闭着眼,跟着轻轻唱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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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南韩后宫中的传奇――花妃,因喜怀龙子,晋为贵妃,一时独宠后宫。
梅氏身体微恙,卧病在床,小小的伤风却断断续续,掏空了整个身子。
林家小女的尸体,被发现在林府池塘,疑似腿疾发作,不慎溺水身亡。
花府鲜为人知的小公子,以娘娘腔的姿态,风骚的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拓跋戎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孤身踏上了陌生的北燕土地,认祖归宗。
日出东方,相隔千万里的两个男人,自大陆的南北两方同时仰起头颅,看向那一轮红日,彤云万丈。
花千,老子会回去!
拓跋,我等你回来!
这一年,花千十三岁,拓跋戎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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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后面,花千伪装的原因。
他偷听了,听到了多少,花媚肯定是有所怀疑的,她不会留下一个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祸害,哪怕这怀疑只有一点点。
而以前的花千,在花府是个禁忌,外人很少有知道的,杀了也就杀了,后面花千的夸张,让他在五国之间臭名远扬,没人不知道这个娘娘腔,这个时候,在南韩伪装贤良淑德为以后垂帘听政打基础的花媚,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这样时间久了,怀疑渐渐的少了,花媚不可能永远防范着他,就给了他发展势力的机会。
当时第一次花千出场的时候,有亲在群里说这男人好恶心,好花心啊啥的,我在群里回答,这娃子很专一的。
哼哼,丫就是装一装,装久了成习惯了,还是这个死样子,但是其实吧,干净羞射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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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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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临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百姓的声声恭贺,喜庆的悠扬乐声响在耳际,然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么两个人影,所有的场景尽都模糊,一切的喧嚣尽都湮没,唯一亘古的,只余对方的脉脉眼波。
冷夏望着自宫门口缓缓走来的战北烈,一身大红喜服英姿勃发,明耀的似天上的太阳。
走到近前,就在她以为会被背起的时候,他执起她的手,在她一愣间,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吻手礼,优雅而绅士,站起身,将手臂弧成个半圆,一口灿白的牙齿明晃晃耀眼。
冷夏莞尔一笑,勾住他的臂弯。
“爹,帅!”身后不知何时,小歌谣奶声奶气的欢呼,一字一蹦。
战北烈回头飞了个眼儿,乐颠颠的找不着了北,冷夏赶紧拽住他,就怕他飘到天上去。
战十七哼哼唧唧:“天天对着镜子练,总算有点样子。”
战北烈瞪他一眼――拆老子台!
战十七回瞪六眼――你咬我啊?
回头一看,小十七和小歌谣手捧花篮,粉雕玉琢似两个初降人间的小天使,一岁半的小歌谣一身白净净的纱裙子,朝着冷夏甜甜一笑,一旁的小十七竟是穿了个黑色短打,尤其那短褂的后面长长尖尖的翘了起来。
冷夏眨巴眨巴眼:“那是尾巴么?”
小十七哀怨解释:“他说这叫燕尾服……”
好吧,冷夏从善如流,反正这穿越的也只她一人,不会出现什么现代同僚来笑话他,不过仅仅从这扭曲的开始,她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婚礼的不平凡,望着旁边一口大牙笑的傲娇,明显在等待表扬的某新郎官,她咂了咂嘴,竖起拇指真心赞了句:“好创意!”
战北烈圆满了。
小十七也圆满了,昂起帅气的小号战神小脑袋,正步一踢,鲜花一洒,开路。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一家四口进入到宫门的一刻,冷夏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这次不是吓的,是感动的……
从正天门前向着远处望去,原本一片苍茫肃整的青石板上,此时却一片姹紫嫣红,各色的芙蓉花瓣以柔软的姿态铺呈着,逶迤而行远远的望不至尽头,鼻尖清香盈动,仿似坠入了一片花海……
清风吹拂,芙蓉漫天。
花瓣轻柔的漫卷在上空,再缓缓落下,怎一个美字了得!
冷夏唇角轻笑,沐浴在一片花雨中,一滴泪在眼中氤氲。
战北烈伸出手,轻柔的拭了拭她微微湿润的凤眸,装模作样的话语掩不住心底欢蹦乱跳的小得意:“哭什么。”
冷夏吸了吸鼻子:“全大秦的木芙蓉,都好秃了吧?”
噗……
身后两个脆脆的笑声,毫不客气的猖狂响起,战北烈看着幸灾乐祸的一双儿女,再看看他明显不解风情的媳妇,心里开始寻思着怎么把那个出馊主意的萧非歌千刀万剐,早知道,还不如把这几千米的芙蓉花瓣,换成一把一把的匕首尖刀来的实际,她彪悍的媳妇兴起了,还能抓起一把来练练手。
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没情调!”
冷夏莞尔大笑。
取笑归取笑,说不感动是假的,轻轻踏着花瓣铺就的浪漫的道路,走过正天门、穿神武门、玉华门,把一路上嘴角抽搐胸戴红花的排排侍卫选择性的无视,终于到了金銮殿的玉阶之下。
望着一直铺到金銮殿内的芙蓉花,冷夏惊奇的眨了眨眼:“不会要在这里……”
拜堂吧?
这仨字,因为太震惊,她没敢说。
瞧着她惊讶的模样,战北烈总算找回了场子,不枉他连续俩月天天埋在御书房里帮那狐狸批奏折,换来了这劳动成果金銮殿,普天之下,能在这五国的唯一政治中心大秦皇宫金銮殿里举行婚礼的,独此一家!
给母狮子的,自然是最好的!
走进金銮殿,冷夏“噗”的一声,喷了。
原本那巍峨恢弘的肃穆气氛,此时完全变的喜气洋洋,那铺地的金砖洒满了花瓣,高阔金顶缀上了彩绸,最上首一方巨大的龙椅之后,贴了个大大的“喜”字,八根顶天立地的雕龙金柱上,尤以最前两根为甚,两方对联上书:春归画栋燕双栖,凤翔鸾鸣春正丽;下书:菡萏花间鸳并立,下玉镜台谈佳话。
最让冷夏崩溃的是,竟然还有横批。
当初第一次迈入金銮殿时,令她敬意油生的那一方金匾,其上“浩气长存”之下,竟是悬了块较小的朱红匾额,四个大字笔走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