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黎自知一时失控,却也没致歉,嗓音如玉道,“好久未见你,竟有些思念。方才是情不自禁了。”一句话算是应下了唐突。
唐琮一听,心中的怨埋更甚:敢情这俩人的问题还不少!
吴尽夏站在一旁沉默,说不是,不说也不是,堪堪站在原地受着小王爷甩过来的数个白眼。李玄黎见“吴尽夏”不与自己说话,却总给小王爷使眼色,一时没明白缘由,礼数却是摆了出来。
“儒生李玄黎见过王爷。不知今日王爷屈驾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一句话说的毕恭毕敬,可被小王爷听进耳中却是腹诽连连。
都从家中跑出了半里地,这还叫“有失远迎”?
吴尽夏未管小王爷在一旁傲睨得志,只红着眼眶望着李玄黎。李玄黎觉得奇怪,忙问道,“王爷眼睛可是不适?为何如此通红?”
她听言忙用袖角拭了拭,才尴尬回道,“有虫进了眼,无碍无碍。”
三人一同行至院内,吴理真刚好泡好了一壶茶。他对着“吴尽夏”眨了眨眼,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莫名又被另一个男子轻薄,本就不太爽快的小王爷又增加了一丝烦躁感。
茶水入杯,芳香四溢。李家从不缺少好茶,小王爷识货,刚想坐下陪着“吴尽夏”一起吃茶,却被李玄黎一把拽进了堂屋。
见小王爷突然被拽走,吴尽夏忙落下茶杯起身,却被吴理真一句“王爷请用茶”拦住。而视线也刚好被那不懂事的邻居挡住,她不敢贸然过去,只盼着小王爷千万别露馅儿。
唐琮被拉近堂屋,刚想呵斥,却见李玄黎紧紧贴近自己,一只炙热的手抚向脸颊。
“阿夏,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本王爷要亲自铲除异己!
李家少爷:我居然...占了一个男人的便宜!
作者:醋王上线,这样的小王爷,宝贝们喜欢么?
☆、一句真话似一箭
茶桌旁泥炉之上,一釜水卖力地沸着,汩汩声不绝于耳。吴尽夏端着一副王爷架子,与吴理真叙着闲话,趁着他弯腰往釜中撒盐期间,偷偷朝着堂屋方向瞟了一眼。只见往常从不挂遮帘的堂屋,此时却蒙上了一层灰色麻布,完美地遮挡住了视线。
吴尽夏不知李玄黎与小王爷在堂屋内情况到底如何,考虑要不要强行进去瞧瞧,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能眼巴巴地坐在椅上吃茶。心里不安,一时焦急灌了一口热茶,却不小心熨烫了嗓子眼。
吴理真搓了搓指间的盐粒,起身便看见“小王爷”正在呲牙吐舌捶胸顿足。“王爷,您这是...烫着了?要不要来瓢凉水爽爽口?”
吴尽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眼神又瞟向堂屋方向。吴理真见状,不在意般说道,“他们兄弟俩许久未见,定是要唠唠家常。王爷与草民在此饮茶休憩,稍等片刻。”说完又往她手中杯续满热茶。
她望着茶杯之上腾起的雾气有些郁郁不快,唠家常这种事儿,搁在假冒的“自己”身上,岂不是一戳一个准!
加了盐的水很快又沸了起来,吴理真舀出一瓢水搁在茶案上,抓了一把茶末投入沸水之中。
茶末浮浮沉沉,像极了她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
未等茶香浮起,堂屋的门帘就被挑开,一脸怒容的“吴尽夏”疾步跨门而出,一只手狠狠地拽着衣领左右拉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羞躁不安。直直行至茶案之前,伸手拿起那瓢热水便饮。
吴尽夏欲阻拦却已来不及,“别”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只见“自己”被烫得眉头紧皱、苦不择言,眼瞅着一张粉红上唇瓣眨眼间肿了起来。
方才在屋内被调戏不够,出来还要遭受咸涩沸水陷害。唐琮此时已是怒到了极致,胸腔中的火气冲击着五脏六腑,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他瞪着一双杏眼扫了四周一圈,那气势像是要将那李家院子夷为平地。
吴理真见状,连忙舀了一瓢凉水,一边举手送了过去,一边暗觉莫名其妙:这小王爷和李家哥哥是怎么了,净跟那沸水过意不去。
唐琮不接,也不愿久留院中,拉起吴尽夏的手转身欲要离开。可吴尽夏心中不解与担忧纠缠,未搞清状况前她不愿离开。只能依托着小王爷有力的身躯站在原地不动弹,一脸焦急地望着堂屋方向,期待李玄黎出来能解释一番。
李玄黎在屋内略作踟蹰,这才挑开布帘走了出来。见方才横眉冷对的那人正拉扯着“小王爷”,本欲开口制止却又紧紧闭上了唇瓣。低头苦笑一声才缓缓拱手道,“草民恭送王爷。”
竟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天气渐渐微凉,东二坊的几个街坊们又搬着自家小板凳围坐在树荫下数落着自家儿媳妇的不是,正说到兴头上,就见气冲冲的吴家小哥拉着一脸怨念的小王爷打远走了过来。街坊们彼此互看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夹着小板凳颠着小脚,各自归家去了。
待二人行至树荫凉处,早已没有半个人影。吴尽夏用力甩开唐琮紧抓的手,没好气地质问道。“王爷,到底发生了何事,您与阿黎到底都说了些什么,闹得如此之僵!”
唐琮本就被气出一腔火气,此时见她仍旧一口一个阿黎地纠缠,说出的话也顺带了火.药味。“还在护着你那青梅竹马!说,你与李玄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到底知不知道你女儿身份!”
吴尽夏被问的一脸懵,只能顺着话茬回:“他与我是一起长大的总角,一直尊我为兄长,应该是不知我那身份的。”
小王爷越想越觉得眼前人笨得可怜,“哼,兄长?本王倒是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多尊重!”
唐琮气绝,想起方才的事便觉得荒唐至极。
李家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刚刚经历情.事的小伙子,抚摸他脸庞的手不仅炙热还颤抖,瞧着人的眼神像是灌了一桶蜜一般!关键是那一句上不了台面的情话竟然说的如此露骨:阿夏,我不愿再当你是我兄长,我想一生一世都陪在你的身边。可以吗?
小王爷回想起那句话又是一阵冷颤,鸡皮疙瘩顺势爬满了一胳膊。
好一个轻薄于人的无耻小人,也不知觊觎她多久了,竟是这般忍不得。可以吗?当然不行!
吴尽夏见唐琮满脸的嫌弃,更是一头雾水。“王爷,他怎么不尊重我了?骂,骂小的来着?”
唐琮重重哼了一声。“骂你?就该骂你!”
吴尽夏还以为猜到了因果,忙为李玄黎开脱:“那可能是小的这几日未归家,惹他气头上了。他这人重情义,出口伤人也绝没有恶意,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消消气,消消气。”
小王爷见吴尽夏一副狗腿子模样,更是怒其不争。可转念一想,她如此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倒也是个好事。反正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李玄黎,不怕他再来纠缠于她。
吴尽夏见小王爷面色微微好转,继续陪在一旁谄媚地笑着,却是未敢再提议回李家。天边有乌云渐渐靠拢,平地起风卷起了尘土,两人速速掩鼻回了府院。
人走茶凉。
吴理真方才瞧着这出热闹有些不太明白,可从氛围上看,这绝对不是一出好戏。他见李玄黎面如死灰一般,皱着眉头拍了拍挚友肩膀,小声地问了句“出了何事”。
李玄黎抬臂拂下了肩膀上的重量,强撑着笑意回了句“闹了些小别扭”,便再也不愿细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吴理真瞧得出此事儿并非小别扭,见挚友不肯多说便也不再强求,低声安慰了两句,整理完茶具便归家收被子去了。
滚滚乌云像是要吞噬天地一般,伴着狂风呼啸而过。李玄黎呆立在院中,耳畔一直回荡着“我不愿”三个字,胸中积酿的苦涩与暴雨齐齐袭来,砸得身心痛感越加明显。
一句真话似一箭,射穿了十一年的牢固的友情,也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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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有了目标,日子便过得飞快。弹指之间,定下的返程日子便到了。
吴尽夏对重新回归白匚楼一事,既喜又优。喜的是又可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地当财主,忧的却是小王爷的一番提议。
二人互换了灵魂,再回长安,势必要迎接多方质疑,搞不好磨难重重,稍微一个不小心便是血雨腥风。小王爷以此为说辞,建议二人同住唐王府或白匚楼后院,彼此之间好有个照应。
道理倒是不假,可她却觉得,小王爷一脸正气说出那番话,怎么看都像是挖了一个深坑等着自己乖乖往里跳。
吴尽夏左右为难,望向马车外的风景独自发呆。唐琮倒也不急,捧着一本书随意地翻着。马车轻快地在官道上行驶,车内安静地像是没有人一般。
路过了南山茶园,车夫拉马吁了一声。“禀告王爷,距都城还有三里地远,可要停下休憩片刻?”车夫落地,行直车窗外禀了一句。
唐琮目色微沉,缓缓抬起手臂对着吴尽夏摆了摆手。得到指示,吴尽夏伸出手示意车夫继续前行,而后便循着目光直望过去。
怕被拒绝的念头隐隐约约浮现,又被强行消散。“你继续考虑吧。”小王爷语气平淡,未有催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