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尽夏认命地将心思收了一收,撩起袍子欲跪。
“等等。”唐琮指了指其中一位金吾卫急声说道,“你,去找个垫子,给这罪人铺着。”到底是心疼人,罚跪还要特殊对待。
旁边几位跪着的街坊叫苦连天,王爷您爱民待遇也差别太大了啊!
被点名的金吾卫倒是聪慧乖巧,将街坊板凳上垫着的粗布扯了下来,叠在了一起。瞅着仍旧是薄薄一层,又将身上的外袍脱下裹了两三层,这才铺在地上。
脸上一副讨好笑容对着吴尽夏说道,“您小心跪着,觉得硬再知会一声。”
吴尽夏这回倒有些难为情,她直觉自己将王爷想的太坏。可又区分不大清他真正的意图,只能垂头丧气地跪着,盯着地上排队路过的蚂蚁数数儿。
已近迟暮,几位街坊早就回家生起炊烟煮起了晚饭。
吴尽夏手里捏着一片枯黄树叶,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半跪半坐,偶尔偷瞄一眼靠着柳树遥望远处的小王爷,确是不敢先开口求饶。
唐琮见他跪没跪相坐也没坐相,脸上还摆出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也未出言责罚。远处的孤雁排队归家,他忽然觉得有些倦了。
“知道自己错了吗?”小王爷漫不经心地问道。
吴尽夏见唐琮终于问话,缓了缓呼吸,回了句。“知道了。请王爷责罚。”
“知道就好。起来吧,去吃些东西。”唐琮漫步至吴尽夏跟前,伸出了一双有些粗粝的手,带着一丝妥协意味。
没有预想中的血光迸溅,吴尽夏有些呆呆地看着伸过来的手,一时静默。
“起来吧,本王不再怪你。”唐琮缓缓蹲下来,一双璀璨双眼直面眼前人。
经历一次劫后余生,吴尽夏几日紧张的精神突然放松,注意力便涌去了被血液聚集的腿脚处。
“王爷,小的腿麻了...”
“麻烦精。”一声轻笑,抿了恩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相见不能见,再见如初恋。
小吴再再再丢出一记白眼。
作者:出门在外,存稿奉上~
看文的宝贝们少的可怜,但为了你们,我也要祭出存稿,有良心的日更!
快夸奖我~~
☆、意外的灵魂互换
又是一个月圆之日。末夏的风有一丝凉意,灌进胡同口内,吹得人神清气爽。饿了一天的吴尽夏对着头顶那像极了炊饼的圆月叹了口气,低头走路间已是不大得劲。
一日三餐,真是缺少哪一顿,都让人心慌慌。
一个时辰前,唐小王爷扔下一句“麻烦精”便虚蹲下身,一双手操着刚好的力度揉搓着吴尽夏涨麻的双脚。她试图缩回,却被甩过来的白眼拦了回去。
“王爷,小的犯了错。您不怪罪了?”小心翼翼地问。
唐琮心道,当然要怪。“暂时不降你罪,留着日后再说。”说罢,伸手将跪坐在地的人拉了起来。
吴尽夏一时未站稳,身子力度压向了小王爷。她有些慌乱,忙仰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待腿下的涨麻感逐渐消失,才躬身对唐琮说道,“小的不应该喝醉酒与您不论尊卑,还...爬上了您尊贵的床。小的深知罪该万死,不知王爷日后将如何惩罚小的,但求您给个痛快。”
唐琮也未管她后半句,直直问去:“喝酒与爬床倒不是什么大事,别的事儿你可记着?”
吴尽夏有些懵,不太清明的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未想起什么,又看着小王爷一脸希冀的样子,只能低头躬身讨教。“小的记不住了,还请王爷明示。”
“记不住,就仔细回想。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去食晚膳。”小王爷郁闷,果真是个负心汉,自己干了引火上身的事儿,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吴尽夏低头“哦”了一声,默默跟在小王爷身后,陪着那个不太高兴的阎王爷在黑黢黢的街道上散步。
建康城静谧的街道,一路从南到北,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吴尽夏想了一个多时辰,也走了一个多时辰。脑子没想出个所以然,一双脚却又变得发麻。她又对着月亮咽了咽口水,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吴尽夏扭头望去,正好对上了小王爷笑意盈盈的目光。
这小王爷平时总是端着一副“王爷我很不高兴”的模样面向世人,偶尔笑意浮生,也是将一肚子坏心眼施加于人。此时他正呲着一双白牙露出一副望眼欲穿的饕餮样子,总让她有一种狼入虎口的错觉。
说实话,她此刻除了感到怪异,还很胆战心惊。这小王爷不会真的会吃人吧!
这念头一起,她又变得万分恐慌。
于是小心翼翼将心中怀疑问出口,“王爷方才说要吃晚膳,是去食何?”话从口处,便速速低头。如那一句回答正如自己猜想,赶紧逃了才是唯一活路。
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唐琮哪知她心思如此怪诞,他调整一下步伐,待与那人一致之后,才盯紧她低头娇羞的样子,心中的爱慕之情蠢蠢欲动,一股子血气方刚的情愫呼之欲出。
“本王想口乞你。”
如此直白的话说出,唐琮已是一片赧然。堂堂一个王爷如此直言不讳地将露骨的心意说出口,料他吴楼主再退缩再想躲,此番也不该视他真心于不顾了吧。
可哪知吴尽夏听完回答,愣是撒腿便跑,嘴里还哇哇喊着救命。小王爷一时未反应过来,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人狂奔如风,心底的懊恼与怒意横生,揣着一颗几近破损的心便追了上去。
吴尽夏曾想过自己如何在这个世界终老,天灾人祸全想齐,却漏掉了被人茹毛饮血这一选项。她软着脚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狂奔,因恐惧而生的眼泪顺着风的方向滑落,闻着追赶过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她却是被护城河堵住了尽头,无路可逃。
几十步远外的小王爷呐喊着“停”,像要将她泯灭一般,忽明忽暗之中掩盖不住满脸愠怒。
她望向这座只停留了几日的城池,心中满是不舍与不甘。她不舍十年努力付之东流,不舍这一世受人恩惠,护她周全的李家。她不甘花样年华便被权势欺凌,更不甘下一刻便被生吞活剥的惨状。
吴尽夏静默转身,竟已换了一副慷慨就义的神色,也未犹豫便纵身跳进了护城河中。凌于水面那一刻,她终是放下心来:料他唐琮再有嗜痂之癖,也不会将她当个鱼吃了吧。
河水涌动,周身被水挟持,脚下像有什么东西拉扯着,身躯渐渐下沉。吴尽夏意识渐渐消散,却看见一个身影纵身跃入湍急的河水之中,将她身躯搂住,费力地向上拖。
吴尽夏昏迷之前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狠心小王爷,竟然真的连具躯壳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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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圆月打着哈切下了值,建康城又恢复成一派阳光普照、宁静祥和的好景色。可唯独府院中的所有人彻夜未眠,个个顶着一副愁容,一脸阴郁神情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昨日晚,小王爷与吴姓小子不知因了何事双双溺水,被金吾卫送至府院俱已昏迷。城主松墨忙命人将城内十几位郎中从被窝中强行拽回府内,却没有一位能施方将人救醒。无奈之下,令一只能连夜赶赴长安,报了圣上请来宫中有名气的王御医。
城主松墨一夜愁眉不展,恐因王爷在建康内遭遇不测,丢了官帽。此时见人仍未有转醒的趋势,胸腔中蓄着火气,抓着一位郎中的衣襟撒气。令二站在一旁劝着,却是越闹越乱。
令一踏进门来,便是看见这一幕。
“王爷现下情况如何?”令一未管那一团乱麻,拉过令二便问。
令二瞧见来风尘仆仆归来的令一,这下心中才有了谱。他往屋内努了努嘴,眼睛里噙出一丝泪花。“郎中们整夜守着,脉象倒是无碍,只是人还未醒。”
令二这才瞧见颤颤巍巍追上来的王御医,忙扭过身子躬下,伸手让了过去。“御医大人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烦请您随奴才进去给王爷诊治诊治吧。”
堪堪站稳还未喘过气的王御医见令二如此客气也不敢怠慢,回了句“无妨”便跟着进了屋。屋内的郎中们正围着昏迷的小王爷指手画脚,见着一身华服的御医前来,纷纷让了路来。
王御医越过众人,上前仔细瞧了唐琮一眼,又用手指搭了脉,才起身问向郎中。“各位医者诊断如何,请其中一人与本官细述。”
人群中一位耄耋之人站了出来,拱手道:“禀告大人,王爷落水之后并无脸色紫青、双眼充血、瞳孔散大等一般溺水病状,倒是像受到了惊吓,我等不敢贸然用药。”
王御医点了点头,又走到坚挺的身躯之前,欲用手指扒开眼睛查看。可手刚伸出半寸,小王爷那原本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深不见底的黑色,竟带着一丝悲怆。
王御医惊喜,忙上前问安。“王爷您醒了,可有何处感觉不适?”
哪料话音刚落,躺在床榻之上的小王爷迅速爬起,又直直地跪在原地,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王御医耳朵有些背,于是斗着胆子往前凑了凑,待听清话意之后,脸色却是瞬间垮掉。
那小王爷说的竟是,王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