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拭了拭眼角,与李掌柜告别,而后也不管身后的挽留声和驴儿叫声,头不回地往城门处走去。
一身繁华褪尽,一颗沉重又不安的心踏上了出逃之旅。
而刚刚被令一令二吵醒的唐琮对此事却是一无所知。
一脸起床气的小王爷此时正歪坐在正殿中,一双明显不愉的眼睛盯着皇帝身边受宠的张宦官跪着道恭喜。
而那句恭喜,居然是庆贺他那二十四年都没挪窝的红鸾星,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第一次啵啵居然不是我主动!
小吴:呵,得了便宜还卖乖。溜了~
☆、本王爷亲自去抓
司天台监正袁轨十年前曾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当初唐皇打下江山屁股尚未坐稳含元殿时,他便测星观气到距长安城西南千里之外有股子天子之气,遂奉命一路探进了目的地蟠龙山。
结果不出他所料,那大小蟠龙山尤如两条蛟龙盘绕其后,凤凰山高举凤头,左右张开两翅,若揽若抱,形成龙凤之势。
他与一路相随的三千军将大小蟠龙山结合部砍断以破龙脉,才得以确保唐皇踏踏实实坐拥江山十多年。
然而十多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官福寿禄三星常年高照在长安城天空未动地儿。
因此,除了每天在朝堂之上回一句“星象并无变化”之外,他这个护国功勋并无其他建树,渐渐的就成了文武百官眼中“吃空饷”的老赖。
可就在昨晚,他这个前任大红人独饮一壶空对月,感叹生不逢时之时,却意外发现了唐小王爷那颗二十几年都没动窝的红鸾星竟在夜空中画了一颗心。
于是惊得摔碎了酒壶,连忙报与正在后宫苦恼到底临幸哪个宫美的皇帝。
这消息可乐坏了后廷中的一众人等。
太后殿下听闻赶紧到佛堂熬夜念佛还愿,皇帝开开心心召集了十二宫美一起睡觉觉,只有张宦官与袁监正俩前现任红人石头剪刀布,决定哪个倒霉蛋去唐王府上报信。
张宦官比出拳头,随后破口大骂袁监正:都是男人,你出什么布啊!
袁轨:我是男人,你不是哦~
等到天边破晓,大公鸡干嚎开了嗓,倒霉蛋张宦官才敢敲开唐王府的大门。
可刚胆战心惊地传完主子旨意后,就发现椅上坐着的小王爷哪还有笑意,脸上尽是写着凶神恶煞。
“你们这些宦官净会溜须拍马,大清早你与本王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唐琮是真的怒了,心中想的却全然不是因为这个,只因罪魁祸首趁着他睡着偷跑,一时没找到人撒气罢了。
张宦官却不知实情,还当自己犯下了大罪,忙跪下来求情告饶。“王爷饶命,奴才错了...”一声接着一声,真是情深意切。
唐琮越听越烦躁,宿醉之后的头痛症变得愈加厉害。他摆手挥了一挥示意张宦官退下,闭着眼睛坐在原地生闷气。
好一个占完便宜就溜的负心汉!
“令一令二,去白匚楼把吴尽夏拎回来,速去!”唐琮心中不快,心想一定要把人揪到面前好好质问一顿才好。
其实经过昨晚那么一折腾,小王爷心中已有了定论。
他于青纱红烛之中目光如炬,内心对霸占床榻的那人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对他强给的亲密也没有任何抗拒之情。于是,从未对男女之情开窍的小王爷似乎懂了,之前大概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吧。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唐琮入榻拥着熟睡中的人,又偷偷在香唇上留下一吻,满怀着悸动与期待安然入眠。在陷入昏暗梦境的前一霎那,他心中偷乐:大老爷们与小老爷们相爱,好像也挺般配。
令一令二奉命前去白匚楼找人,可哪还有身影。李掌柜战战兢兢按照吴尽夏嘱托重复了一遍去从,便再也不敢透露任何消息。
“禀告王爷,奴才们未在白匚楼看见吴楼主身影,李掌柜说他一大早就赶去洛阳城买药材去了,说是最少得等个十天半个月,最多得....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令一令二跪地,脑子已是做好被踢爆的准备,垂头丧气地说道。
“跑了?他倒是快!”唐琮一听,火已冒了三丈高。“去追,给本王追回来!”有胆子做事,没胆子承担,简直是个缩头乌龟!
唐琮在军营中是个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但凡他下令要追,那必是踏破山河湖海势必要得。
令一令二已十年未见主子爷如此激愤,立马燃起一股子斗志,招呼了五百府上家兵便直奔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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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吴尽夏却是向着建康城方向慢慢溜达着。
建康城在南山的另一侧,与长安城毗邻而居,与洛阳城隔了三座大山遥遥相望。出了西市坊门,顺着南山山脚下笔直的官道行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建康城,因此吴尽夏并没有很急。
越走日头越毒,吴尽夏摸了摸被日光晒得快要烧起来的脸,改道顺着淙淙水声寻向河边。
她心里憋闷着,早知道喝酒误事,却仍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巴。又懊恼将辛辛苦苦赚来的家当托付与他人,心中更是如刀削一般。
下回要是再这样沉溺酒水,不如直接跳河算了。
行直河边,她捧起了一弧冰凉河水洗了把脸,又浸湿了帕子擦了擦脖颈上聚集的汗渍,正在考虑要不要祛掉鞋袜泡个脚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夏,是你吗?”
吴尽夏顺着声音望去,看见是个熟人,立马起身跑了过去。“阿黎啊,好巧啊。你打哪儿来?”
李玄黎见竹青常服少年轻快奔来,心落肚中。“我刚从建康城拜师回来,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没有茶丁陪着吗?”河川距南山茶园有段距离,李玄黎琢磨不清,疑惑地问道。
吴尽夏与李玄黎对视了一会儿,才慢慢将原由讲出。
李玄黎用手扶额,似是回想起上次被醉打的惨痛经历,好看的眉毛蹙至眉心,无可奈何地说道,“对天发誓要戒酒的人是谁啊,怎得这般不知自控。”
内心早已悔恨过八百万次的吴尽夏低头不语,大错已铸,说破天也无用了。
李玄黎见束着小髻的脑袋越垂越低,有些心疼。“我不是怪你。眼下我再陪你走一趟建康城,先避一避风头。只愿那小王爷对你有一丝珍视,不会处你于死地。”
能被眼睛长到天上的唐小王爷请至府上喝酒,这交情起码是不浅的。但这错犯得离谱,保不齐笑面虎小王爷会捉回去将她扒层皮。
“被捉到肯定难逃一死了。我不能连累你,我自己逃就行了。”她心知后果惨重,不能再拖累了旁人,作势就要走。
“连累什么,大不了一起死,我又不是那见利忘义之人。”
“别别别,可别耽误了你的大好仕途。财产没了可以再赚,官路要是断了就真没了。”吴尽夏不能看瞅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全灭,忙劝到。
李玄黎见她仍旧一门心思把自己往仕途上推,倒也没再坚持,毕竟那是她的愿望,哪能半途而废。
“那好。建康城东二坊有一处我的私产,每次去见老师我都会在那边宿着,院里倒也不缺啥,你去那边暂住一阵子也好。今日我先将你送过去,等我回了长安城再替你打探下消息。”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你回长安城就行,告诉我大概方向位置,我自己去找。”简直遇到了活菩萨啊,这下是连住店的银两都可以省了。
见吴尽夏似是忘了自己正在逃难,开心地与游山玩水一般,李玄黎有些担忧:这能躲得了几日啊!
“至少,我得确认你真的到了我那,我才能放心。”狡兔三窟,他可不相信这滑头真的按照自己的安排来。十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哪是那小王爷能比的。
“放心,我不会溜的。你有如此好意,我当然不会拒绝。再说有这些药材,我会日日宅在你院里的。”吴尽夏转身摇了摇背上的大包袱,证明自己所说非假。
真是个人精,将话说得这般直接,都让人不知怎么再劝。
“罢了,那你快赶路吧。到了建康要稳妥行事,如果有必要...”李玄黎想劝吴尽夏到了必要之时换回女装,又不知如何说才能不打草惊蛇,于是换了话题,“有必要的话,去东三坊张府寻我老师,我会书信与他照料你的。”
吴尽夏点了点头,回了一句“保重”,便往建康城赶去。
日头缓缓西沉,树林间刮起的凉风中有些暑气消尽的意味,吴尽夏赶路越发轻快。
而快马加鞭在长安城与洛阳城之间奔波的五百王府家兵却是大汗淋漓,别说吴尽夏人了,这大晌午的官道上哪有半个人影。
令一令二心中不禁升起了“江郎才尽”四个字,自打遇上这吴楼主,办事怎么越发不顺,真是奇了怪了。
却又不敢耽误,两人快速各领了二百五十家兵,一边无奈地去往洛阳城内搜人,另一边则头疼地回了王府禀告王爷。
从早开始,唐王府气氛陡然沉入谷底,仿佛整个府邸快被沉沉黑幕给压塌了一般。
唐琮把着一串佛珠不动声色地转着,脸上却写满“我要杀人”,侍从丫鬟们只能苦兮兮地陪着这个阎罗王,盼着令一令二能将人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