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玲说:“没搞错吧,你一个大男人要我送?”
顾景泽说:“这会儿你倒把自己当女人了?”
朱玲玲:“……”
顾景泽:“咋了?怕黑?”
朱玲玲是个禁不起激的人,她跳起来:“怕个毛,等着,我把厨房的垃圾拎上。”
夜已深,月光如水般倾泻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两旁的矮灌木丛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合奏一首夜的第七章。
朱玲玲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抱怨道:“真是的,都四月了还这么冷,说好的春暖花开呢?呵,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顾景泽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缠在她的脖子上。
朱玲玲便垂了眼眸,一言不发了。
两个人穿过小区中心的体育健材区,到了门口,礼貌告别。朱玲玲转身,跺着脚往回走,结果顾景泽脚步一转,又跟了过来。
她愣愣地问:“你干嘛?”
顾景泽说:“我送你回去。”
朱玲玲:“……”神经病啊。
顾景泽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骂他,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两人在寒风中兜了一圈,再次回到朱玲玲家楼下,朱玲玲没好气地说:“还要不要我再送你去门口呀?”
顾景泽笑着说:“好啊。”
朱玲玲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上楼,走了两步,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玲玲,”顾景泽在她耳边低笑着说:“我是真的很不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赶紧考虑下吧,晚安。”
说完,松开她,慢慢退回黑暗里。
朱玲玲转过头,只看见一个潇洒的背影,裹在修身的长风衣里,很快消失视线里。
朱玲玲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一辆车倒过来,亮起的红灯将她惊醒,她裹了裹衣服准备再次上楼,然而这一回,又被人叫住了。
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一个女人喊:“安小姐。”
朱玲玲回过头。
那女人穿着暗棕色的大衣,打扮简约而贵气,还很眼熟,走近后她想起来了,是……顾景泽的母亲。
这个时间这个点,来意不言而喻。
朱玲玲刚刚还在砰砰乱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什么心动,什么纠结在这一刻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差点忘了,之前不考虑顾景泽就是因为他的家庭来着。
顾母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对着她脖子上的围巾露出轻蔑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安小姐,我们谈谈?”
朱玲玲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说:“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改日吧。”
顾母说:“那就长话短说,我可没闲情逸致再来一回贫民窟,”她精致的高跟鞋在地上轻轻跺了跺,说:“这双鞋沾了灰,回去得扔了。”
朱玲玲笑了,比装逼么,她还没虚过谁。
“D&G的Lori镶嵌高跟鞋,好几年前的老款了吧,确实早该扔了,”她淡然地顺了下刘海。
顾母怔了一下,怒火终于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她想撕烂这个勾引她儿子的贱货,从刚刚在车里看到他们两一起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起,她就快气炸了。
阿泽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顾母深吸一口气,现在再纠结这些都太晚了,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这回是动真心了。她很不甘心地问:“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朱玲玲说:“一步都没开始。”
顾母尖声道:“怎么可能?”她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了。
朱玲玲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您爱信不信。”
顾母顿时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贵妇仪态,上前两步,抡圆了胳膊一记耳光甩过来。
而朱玲玲……又条件反射性地一退,躲开了。
顾母使得力气太大,这一下打空的惯性差点把自己的腰给闪了,勉强站稳后,破口大骂道:“你个小贱人,只要我还活着,你绝不可能踏进我们顾家的门!”
朱玲玲也怒了,这两天咋回事,继而连三的被人挑衅,饶是她脾气再好也难免有些忍耐不住,但眼前这位毕竟还是顾景泽的母亲,她以仅剩的理智控制自己没有爆粗口,一言不发地转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咒骂声仍然不绝入耳,朱玲玲都走到三楼了,还听到了窗口边飘来一句无比清晰的怒吼——
“安玲玲,你们安家完了,全是因为你!”
33.033 我很
两日后, 朱玲玲接到母亲的电话,匆匆赶回安宅。
客厅里一团乱, 像被洗劫过一样, 沙发上的靠枕全部散落在地上, 下面压着各种花瓶玻璃碎片,朱玲玲一看就明白了, 安国富和周美梅夫妻两有一吵架就乱砸东西的坏习惯, 所以家里的摆件基本都是在路边摊几十块一件淘的, 砸起来有气势,又不心疼。
朱玲玲捡起地上一条暗花丝巾, 牵着涵涵去二楼。
左手第一间主卧室里, 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朦朦胧胧的薄光中,依稀可见一个人影正躺在床上, 朱玲玲拍拍儿子的头, 涵涵立马心领神会地跑去床边,摸摸周美梅的额头, 小奶音软软地说:“外婆, 你怎么了?”
周美梅半睁开眼, 见到是小外孙, 心情稍微宽慰, 疲惫地说:“外婆没事。”
涵涵脱了鞋, 自觉爬到她怀里, 像只小宠物一样沉默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周美梅轻轻抚摸他的背。
朱玲玲拧亮了床头的壁灯,暗黄的光洒下来,她在床边坐下,问:“妈,到底怎么回事?”
周美梅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间全是浓浓的倦意。
本来安国富最近还在高高兴兴地忙碌着公司准备挂牌上市的事情,然而一天的时间,世事风云变幻,公司上个礼拜卖出的一个立衣柜被买家投诉甲醛超标,据说家里的婴儿现已浑身遍布红斑,并附有医院出具的证明。
本来事情还有转机,做生意的都遇到过跟客户扯皮的情况,只要先砸钱堵住口,后面再私下和解或者走法律程序。但是,还没到安国富联系到那位投诉人,消息便像张了腿一样散出去了。
昨晚便登上了国内好几家主流媒体报纸、地方新闻,微博上还开了个话题,讨论安氏甲醛衣柜对婴幼儿的巨大伤害,热度一路飙升,现在已牢牢占据了榜首的位置,无数网友纷纷谴责咒骂黑心的安氏企业,舆论呈现一面倒的趋势。于此同时,顾家单方面宣布撤资,理由是“黑心企业不屑为伍”,在安国富什么声明都还没发过的情况下,强行给他扣上了违法不端的帽子,安氏一夕间几近垮台。
“你爸爸一早就去找顾家了,最近的情况很糟糕,大约撑不到两天,就要申请破产,”周美梅说。
朱玲玲半垂着眸,一切和她预测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是以甲醛超标为借口,这个理由太狠了。
这些年从三聚氰胺到毒大米、假蛋黄等等,现在连疫苗都能做假了,各种事件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与普通民众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大家都对无良商家痛恨透了,朱玲玲也讨厌,但是她相信安国富应该是被冤枉的。
安氏企业是从一个小门店慢慢做起来的,安国富虽然为人浮夸,但做生意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这个事情能一天之内发酵到如此地步,一定是有人在后面谋划操作。
这个人也不用猜了,说让她三天内下跪求饶的孟小姐无疑。
朱玲玲冷冷笑了一下。
这时楼下传来沉重的摔门声,周美梅连忙披了外套去楼下,朱玲玲扭头小声吩咐涵涵先在房间里呆着,自己也跟了下去。
客厅里站着安国富和安曼容,两个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安国富一见朱玲玲,眼睛就瞪了起来,冲过来劈头就是一巴掌。
朱玲玲虽然并没有反应过来,但她身子一矮,又……又躲过了……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安国富扶着腰一阵“哎哟哎哟”,自己挪到沙发上半躺着,边嚎边骂:“安玲玲你是不是疯了,非要害的全家人跟你一起喝西北风嘛?”
周美梅把朱玲玲拉到身后,尖声反驳:“安国富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跟我承诺了的吗?怎么什么事都怪玲玲,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安国富喘着气,脱口而出:“我要知道安家会毁在她手里,打死也不会……”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周美梅却一下子哭了。
朱玲玲抱住母亲。
安国富胖脸上也露出一丝后悔的意思,沉默了会儿,说:“都是你把这丫头宠坏了,无法无天的,什么人都敢得罪,以后全家一起过苦日子吧,呵呵。”
周美梅哭着说:“玲玲得罪谁了?她在外面,一个小职员能得罪谁?”
朱玲玲:“……”
安曼容直直地站在门口,幽幽地说:“妈,你可别小看姐,她现在在外面可威风了。”
周美梅泪眼婆娑地看朱玲玲。
朱玲玲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曼容说:“你是猪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我挖坑?前两天和孟池称姐道妹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她会翻脸就对安家下手吧?”
安曼容倒退两步,几乎快站不稳,扶着柜子,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知道?”
周美梅和安国富都不敢置信地望向她,安国富惊讶地问:“容容你怎么回事?你也跟孟家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