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能吐!
宋采唐根本不关注其它,把死者两边肺叶放到案上,长眉微皱:“这个肺,有点不对。”
张府尹:“哪里不对?”
“太小了。”
张府尹捋着胡子:“许卢大人身体长的与众不同?”
“不,他的肺是正常人类大小,”宋采唐摇了摇头,“但它没怎么肿。”
张府尹是外行人,这话就没懂,不肿就不对了?
宋采唐解释:“溺死者,大量溺液进入肺中,肺内本身空气被挤压至边缘,死后尸检一定既有水肿,又有气肿,体积会明显膨胀,重量会增加,表面还会有肋骨压痕,而我们的死者没有。”
张府尹大惊:“所以卢大不是溺死的?”
“不,卢大人尸体发现时,口鼻外有蕈形泡沫,肯定是溺死的。”
“那——”
宋采唐眯眼,吐出了四个字:“干性溺亡。”
干性溺亡?
房间内众人齐齐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只需要少量液体就能溺死的情况。”
宋采唐举例:“比如一浅盆水,扣住死者后脑,面朝下往里压,只要没过口鼻一会儿,就能致死。”
因为是溺死,所以会有溺死者独有特征——蕈形泡沫。因为水量不多,并没有大量进入肺里,所以肺部没有肿大。
“而当时猪圈里粪水虽不多,也到处湿淋淋的,死者身上也是湿的,我们就没怀疑”
祁言睁大眼睛:“所以我们到处找水塘水沟,认为第一案发现场在水边这个判断,是错的!”
正文 115.凶手就是——
卢光宗根本就不是死在水边, 怪不得这么久过去,第一案发现场还没找着!
他们完全走错了方向!
温元思眯眼:“如此看来这第一现场,很可能就在附近, 第二现场旁边, 或是小酒馆附近。”
而这两个地方,距离并不远。
只要集中扫一扫, 一定会有收获!
张府尹相当激动, 立刻走出门,招手想叫衙役——
“咱们知道了, 府尹大人放心,兄弟们这就去查!”
一大票衙役, 正窝在停尸房外窗口,看剖尸呢!
张府尹噎了一下,迅速调整表情,微笑道:“嗯, 去吧。”
衙役们一边往外冲, 还一边聊着天:“宋姑娘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那小刀子往手里一攥, ‘哗’一声剖开死者肚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小刀子我之前还瞧不小,觉得太小了, 能干啥, 结果就适合拿在宋姑娘手里干这个啊!”
“阎王爷的干妹妹, 传闻果然没错啊!”
张府尹:
他深呼吸两下, 再次转身,回到了停尸房。
味道还是不好闻,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祁言也习惯了,这会儿不用提问题转移注意力了,还敢捂着鼻子往前走,更近一点。
“卢光宗被按在哪里了呢”
捂着鼻子的声音有些瓮:“不一定是水”
宋采唐观察完肺部外侧,换把解剖刀,切开肺叶——
“靠还有一个花瓣!”
祁言看着宋采唐换镊子夹上的东西,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个也有香味!”
“不仅是花瓣。”
宋采唐观察的比较细,视线移着,手里镊子动着,夹出一根黑色的,卷卷的,毛发。
两根。
三根
祁言捂着嘴,叹为观止,最后连啧都不敢说了,指着宋采唐:“这么细,这么小,颜色还不好看的东西,你是怎么从这一堆红红黄黄白白里的东西找出来的!”
宋采唐微笑:“眼睛啊。”
祁言:
所以他这双眼睛是白长了。
人家长的那叫眼,他长的这叫不会出气的没用的洞!
这么多毛摆在一起,再加上肺一剖开,诡异的难闻味道
不只祁言,所有人不约而同朝的想到了一个地方。
□□。
张府尹叹了口气:“卢大人竟是被溺死在尿液里的。”
有毛发,有溺液,两者一结合,很难不得出这种结论。
祁言一愣:“咦?”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张府尹转过头,微笑看着祁言:“祁公子可是有不同猜想?”
祁言默默闭了嘴,没说话。
因为那不可描述的想法,他稍稍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完全不对。
温元思皱眉:“此举应该还是憎恨和羞辱。”
祁言重重点头:“又是用尿溺死,又是抛尸猪圈,可不是憎恨加羞辱,凶手和卢光宗的仇这是大过天啊!”
宋采唐夹出毛发后,并未停止手中动作,几人讨论时,她已经又发现了新东西。
“布料纤维。”
灰色的,质硬,并不柔软。
宋采唐长眉微蹙:“应该是不小心落在溺液里的,可能是凶手的,也可能是死者的。”
祁言靠近,仔细看了看:“这料子瞧着是粗布啊,用它的人,可能没那么有钱。”
宋采唐放下镊子。
解剖至此,证据一个个跳出来,线索渐渐聚集,凶手行凶经过已能想象,死者尸体,似乎没有了继续往下解剖的必要。
张府尹眯眼:“有仇,对卢大人十分憎恨,家贫。”
温元思颌首:“对酒似乎很有研究,知道木菊花,人生经验丰富,对卢大人颇为了解,定是跟踪日久,且别人并不存疑。”
宋采唐微笑:“胆大心细,蓄谋已久,这个仇结了多年,已成执念。且报仇不算负担,凶手本身可能了无牵挂,多年行为只为这一桩。再加上甘四娘的事——”
三人互相对视,满满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祁言:“我¥&”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谁啊,能不能给点提示!”他挠着头,“你们互相一脸‘我知道凶手是谁了’的样子,倒别只说特点,说人名啊!”
张府尹笑眯眯:“这不明摆着呢么?”
凶手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除了这个人以外,案件相关人里根本没有能聚所有特点于一身的!
祁言:
“所以到底是谁啊!”
温元思提醒张府尹:“府尹大人,为免凶手察觉后逃跑,现在可以着手派人盯梢,一旦人有异动,可直接抓捕。”
案子马上告破,张府尹很高兴,面露红光,转身就往外走:“本官先去忙,温通判你就在这里,帮忙料理后面的事!”
温元思:“是。大人慢走。”
二人说话间,宋采唐直接回归停尸台,仔细察看死者身体内部,没有遗漏后,将肺部剖口缝合,放回死者身体
站在原地的祁言:
没人理他!
为什么不说凶手名字!
他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宋采唐开始收拾整理尸体,温元思也把刚刚的验尸记录整理核对,时不时问宋采唐两句,确认无误。
“接下来,就剩下寻找凶手了”
温元思话刚刚说出,外面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必找了,凶手不在家。”
祁言愣了一愣,疯狂的扑过来:“挚哥你也知道凶手是谁了是不是!凶手用浸过酒液的木菊花把卢光宗迷晕,用一泡尿溺死了他!”
他这时嘴特别快,积极的把刚刚剖尸检验结果说了一遍,殷切的看向赵挚:“挚哥,你快说,凶手是谁!”
赵挚却没理他,目光落在了正在工作的宋采唐的身上:“看来昨日你我的推断,半点没有错。”
宋采唐微笑:“是。之前只是推测,现在是连证据都有了,只要找到那酒液浸过的木菊花,就可以直接拿人问话了。”
“如果证据是这个——”赵挚低眉一笑,“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儿。”
宋采唐难得顿了一顿:“你知道?”
“我去看了凶手家,卧房角落柜子里有一个小瓶子,揭开是扑鼻酒香,液体粘稠,酒味大,香味更大。”
祁言注意力立刻被转移:“那你没晕?”
“当时刚好有一只蝴蝶飞了进来,瓶子打开蝴蝶就直线落地,我感觉不对,快速后退飞走,做好措施才又接近的。”
赵挚想着,剑眉突然敛起,神色也变的凝重了:“东西大剌剌摆着,凶手好像没有藏起来的意思。”
“或许他觉得不用藏。”温元思收拾好书案,走了过来,微微笑着,眉目间一片优雅疏朗:“木菊花知道的人不多,现场也全无痕迹,不能举证,若非宋姑娘会剖尸检验,在肺部发现酒味花瓣,谁能想到呢?”
宋采唐更关注另一点,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赵挚:“其它的呢?可有发现?”
别人可能不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挚却明白。
他微微挑唇,笑了一下。
眸底墨色流转,隐藏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与默契。
“你猜的没错,凶手的确很会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