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悠也便随她们去了,董良忠两下里瞧了瞧,笑问虞宓,“七妹妹怎不过去瞧瞧,人多也热闹些。”
尤其全是青年才俊,便是看上一两眼也是好的。
虞宓摇摇头儿,微微笑道:“世兄也过去见见吧,我便罢了,没得把病传出去,倒是我的罪过。”
董良忠摇头一笑,“妹妹都不去,我去也无趣儿,况那边人多了热闹,越发衬的妹妹形单影只,我再走了,妹妹岂不是更无趣儿。就是我蠢舌笨齿的,也跟妹妹消遣一二。”
虞宓听了一笑,再不理会,二人一个屋里待着到底不妥,虞宓便叫了小丫头过来问些店里的闲话。
皆是无关紧要的事儿,不想那丫头口舌倒伶俐,说起店里的好笑事儿,活灵活现儿,极是有趣儿。
那方董良忠也不开口,一面瞧那丫头巧舌如簧,一面瞧虞宓笑得面若桃花,也有些趣儿。
虞宸等人去见了一回顶顶儿的好儿郎,半个时辰了方回来,天色不早,便收拾了回去。
坐在车上回想方才不过随意露了几句话,那些人吃惊的模样儿,不由感慨古人的智慧确实高妙,不过几个利上惠民的计策便叫那些人惊艳纷纷。
不想这回倒叫三皇子记住了她,日后不时遇到说话,越发熟悉。
☆、争吵
且说这日过去老太太屋里回来,虞宓并底下几个丫鬟自个儿制脂粉膏子,挑了鲜鲜艳艳的花儿出来,洗干净了,分了颜色倒研钵里捣碎。
几个小丫头瞧稀奇皆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地看,因笑问道:“往日只当这些个儿东西只能铺子里买呢,不想姑娘竟能自个做。”
虞宓倒出花渣儿,换了一色,笑道:“这有何难的,好些书上有记的呢,你们云柳姐姐最擅这个,得空儿教她跟你们说去。”
云柳捧了扇面大的簸箕过来,把里面的花瓣儿倒出来,笑道:“姑娘可是会给人找事儿,我成日家可是闲着不是呢,还有这功夫教徒弟。”
几个丫头忙道:“好姐姐,教教咱们罢,待得了这手艺,往后姐姐用的脂儿粉儿的,便包咱们身上。既不花冤枉钱,也叫咱们孝敬孝敬姐姐。”
云柳忙呸呸呸,笑骂道:“好个小妮子,你姐姐我多大呢,不过痴长你一二岁,倒叫你孝敬我了。没得轻狂了,皆是姑娘应下的,该孝敬她才是,看往后还给不给我揽事儿了。”
虞宓抓了一把儿筛剩下不要的花瓣儿,朝云柳掷去,笑道:“白白得个人儿孝敬你,还说些什么烂谷子话,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几个丫头笑成了堆,忽听外头吵嚷,一个丫头自门前探了身子进来道:“姐姐们快过来瞧瞧,余妈妈跟八姑娘吵呢。”
虞宓听了,丢了手头东西,随几个丫头出去,却听外头有人高声道:“倒真个当捡了高枝了,眼珠子头顶上去了,跟人后头奉承,又是个什么体面身份。往后再不与人来往了不是?好歹我是三太太屋里人,比不得那些姑娘们,眼里便没我这个人了。姑娘好歹顾念一些,往后总要依仗三太太,去处还不知呢,倒用不着我们这些人了。”
那妈妈口口皆是姑娘们要尊着她们这些老人,又是虞萱跟在虞宸后头,出门子要依持三房的话,摆明了气人呢。
虞萱自不远处过来,气白了一张粉脸,忿忿道:“妈妈说的什么话,我跟谁后头了,谁又不三不四了,今儿跟我说清楚了。原是你在我屋里倒比我还尊贵体面些,我想着你是母亲屋里的人,这么大年纪不容易,体谅你几分,倒供出个佛爷来了。就说今儿,便是青雁做错了事儿,我已说过她了,妈妈何必自个儿不尊重,还当着我动手,不过说你一二句,便要抹脖子上吊。任谁那儿也没这个理的,那是我的丫头,平儿尽听你使唤了,我又说什么了?”
那妈妈拿眼儿觑人,嘴角下瘪,扬头瞪眼儿,“了不得了,丫头做错事儿,我这个管事的还说不得了,当真是天大的架子。姑娘护着丫头们也得有个度儿不是,我连你都管的,打她两下子如何了。为你好的事儿,倒这般埋汰我,便是老太太跟前我也是有理儿。”
那婆子当真在姑娘们屋里养尊处优惯了,虞萱好歹是府里正经的姑娘,倒叫她一个婆子吃住。
虽说有个教养嬷嬷的名头,也不能这般拿大。
虞宓听了这半日,瞧虞萱气的狠了的模样,少不得现个身儿。
一面扶了虞萱平气,一面对那妈妈道:“妈妈说的有理,便是咱们倘或错了哪里,你也管的。只到底八姑娘才是梅陇阁正经主子,底下丫鬟有她骂的打的,你能做的只有一半儿,还有一半儿不归你手底下,也没你的份儿。况什么事儿自家屋里说不得,这人来人往的,这般吵闹,瞧你便是想闹大了。不是我说,妈妈横竖自个儿好好想想,八姑娘纵是吃了挂落,你又得了什么好儿?难不成便能如她尊贵了,要我说便罢了,妈妈瞧呢。”
那妈妈瞧是虞宓来了,心道这七姑娘是府里上上下下的宝贝疙瘩,若惹了她不好,不论如何吃亏的也是自个儿。
当下便变了脸色,讨笑道:“姑娘说的有理,原也没事儿,不过八姑娘要找人评理罢了,我自是跟着。”
虞萱当即眼睛一瞪,好个颠倒黑白,明是她要一哭二闹,怎么又成别个没事找事儿。
虞宓捏了一捏虞萱的手儿,示意稍安勿躁,笑道:“妈妈回罢,到底如何,这么多人看着自有理论。作妖的没得跑,无辜的也不冤枉。”
那妈妈讪讪而笑,心不甘情不愿扭身子走了。
虞宓拉了虞萱回屋,吩咐丫鬟们备了水给洗漱,喊云桑拿了前儿新买的脂粉出来给虞萱上妆。
因笑道:“为多大的事儿,值得你跟她吵,那是个浑的,你也跟着什么脸面皆丢了不是?”
虞萱对了镜子,又瞧虞宓屋里物什儿样样精细,她的那些一比,便上不得台面。
连个婆子都能欺到头上,拿帕子拭了拭泪,翕了翕鼻翼,“不是我不尊重,姐姐没听她那些话儿,‘什么我的往后还在三太太手里呢,我姨娘不过太太跟前个捧脚盆子的丫头’,便是如此,她便说的来呕我。我屋里哪样的好东西没孝敬她,今儿老太太屋里给的一屉包子我给青雁吃了,没给她留,便处处找青雁的隙儿。”
说着已是到了极伤心处了,几欲哽咽的说不出话儿来,虞宓瞧着也是气极。
“竟是这般放肆了,你屋里管事儿又如何?早该回了老太太立时撵了出去才是,容她到现在,府里的钱便养出这些个倚老卖老的婆子来了。”
虞萱只低低抽泣,原性儿便懦,叫个下人欺到头上只得忍气吞声儿罢了。
再者那婆子再目无下尘,有几句还真说到点子上,自来虞萱的往后攥在三太太手里呢,那边的人自得好好应付。
二来虞萱姨娘冯姨娘日日三太太跟前伺候,那婆子话糙理不糙,可不得跟个洗脚丫头似的。
是以一直忍着,虞宓叹了一回,又劝了一回,午后虞萱屋里青雁找过来,便回去了。
虞宓待人走了,自个儿也没趣儿,坐到后屋炕上去发了一下午呆。
云桑几个来瞧了几回,皆不大理人,因笑道:“姑娘可还在想八姑娘那事儿,快别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儿,端看自个儿如何瞧了。依我说句不中听的,八姑娘太软绵了些,那些个婆子不敢得罪,姑娘这般掏心掏肺的,反倒处处使心眼子抠抠索索的。”
真个欺软怕硬的,谁又是个傻子呢,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心里明镜儿似的。
虞宓手撑了下巴,缓缓道:“我也知她自来讨了我些东西,不过与我可有可无,与她却是在刀刃上呢,能帮便帮点罢。有时我想三婶待八妹妹着实苛待了些,连个丫头都不如,一时又听人说只有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才是亲的,八妹妹是姨娘生的,三婶待她生分些好似没甚错处。我爹只我娘一个,三婶却日日对着些通房姨娘,好似心里也苦,那便是三叔错了。可又一想,除了我爹跟舅舅家,外头那个男人不是娇妻美妾环绕,好像三叔也只是跟外头人一般罢了。这般细想来,竟是各人皆有难为之处,果真悟了做人不易。”
云桑抿嘴儿笑道:“了不得,阿弥陀佛,姑娘竟是悟了,现下就有一件难为事儿呢。姑娘若屋里用饭呢,我便去热了早儿老太太屋里送来的包子,若去太太屋里用饭呢,便有蒸肉吃,可又没了包子。嗳呀呀,这可是个难题,那包子姑娘不用,少不得便宜咱们了,再搁久了就坏了。如何?鱼与熊掌要哪个?”
虞宓也知云桑打趣她呢,也是为引她心思到别处去,莫想这些闲事儿。
因笑道:“两者皆要又如何,我便拿了包子去太太那儿,你可是什么也没有了。”
云桑冷哼一声儿,“这日日伺候姑娘,竟是一屉包子也舍不得,罢了,操心的命。”
虞宓笑道:“罢罢罢,怕了你了,哄你玩儿也信的,何时这般好骗了。”
便有婆子来问何处用饭,云桑出去回了话,翻身进来伺候虞宓换了衣裳,一时过去蓼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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