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欺负他?赵蛮上下打量着她,心中好笑:他需要她让着?他这位皇姐道歉都抓不到重点吗,凭她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也想欺负他?问题的核心明明是她诡计多端,设计害他!现在这样放低姿态,也不知又有什么诡计?
轻城见他冷嗤着不说话,命布谷将准备的东西拿来,递给赵蛮道:“这个给你。”
赵蛮的目光从她葱根般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掠过,落到她手上细棉布缝就的圆筒上,神情越发戒备。这是什么?
小小少年的脸上满是警惕,一言不发,倒是现出了几分这个年龄应有的稚气。
轻城也不在意,半蹲下来,轻言细语地道:“这里面衬了棉花,后面有活扣,罚跪前把这个衬在膝盖位置,就不会跪伤啦。”他虽然实际没跪多少时间,但她总不能揭露实情吧,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他一直在跪着。给他做这个,也是向他示好。就他这闯祸的本领,说不定以后也用得上呢?
赵蛮嗤之以鼻:她倒是心思灵巧,只可惜包藏祸心,他要再信她就可以自己买块豆腐去撞死了。他一动不动,神情不善,语气讥讽:“皇姐真是好心。”
轻城笑眯眯:“不用谢我,谁让你是我弟弟。”
赵蛮哽住:她到底听不听得出,他是在讽刺她,不是在表扬她啊啊啊!
轻城见他瞪大眼,一副被噎得说不出话的表情,有些担忧:“怎么了,是太感动了吗?”
赵蛮:你才感动,你们一家都感动!妈的,自己现在好像和她就是一家的。
轻城见他还是不说话,想了想,把棉套放在他旁边,柔声道:“你试试就知道了,很好用的。”在姜家时,她给最调皮的几个弟弟都做过这个,实践证明,确实有用。
怕赵蛮不好意思,她站起身,体贴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赵蛮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片刻后,问道:“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她一直卧床养伤,直到今天才能下床,哪有做针线的机会。轻城摇了摇头,表功道:“是我设计的哦。”
赵蛮拿起棉套看了一眼,轻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双手猛地发力,几声“嘶啦”之声后,棉套被他轻而易举地扯得粉碎。
棉絮纷纷扬扬乱舞,赵蛮的面容隐在飞絮之后,有一瞬间的模糊,只能看到他亮得惊人的眼眸与可恶的笑:“这玩意儿也太不牢了。”
轻城呆了呆,细微的飞絮进了眼睛,她伸手揉了揉,眼角微红,模样有些可怜。
赵蛮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竟又心软了一瞬,不由恼怒起来,挑衅地扬了扬下巴:“皇姐还有别的要送我吗?一并拿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蛮心里碎碎念:要凶一点,不能被她蛊惑,不能被她蛊惑,不能被她蛊惑……
第11章 不巧
布谷几个都露出不忿之色。轻城抿了抿花瓣般的樱唇,真想一巴掌打掉他可恶的笑容。可看着小少年漂亮养眼的容颜,刚刚涌起的冲动瞬间熄灭,好脾气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目光诡谲:“要什么皇姐都给?”
轻城十分好说话:“只要你不再生姐姐的气,我愿尽我所能。”
赵蛮咧嘴一笑,白牙森森:“不生气还不简单?”
轻城睁大眼看向他,桃花眼中波光潋滟,仿佛有雾气缭绕。
赵蛮的目光掠过,没来由地有些晃神。他一向知道这个皇姐生得出色,只不过从来都是畏畏缩缩的看着叫人厌烦,白白糟蹋了天姿国色。可这会儿,她乌发如墨,脂粉未施,娇娇弱弱地站在他面前,白生生的小脸上美目含泪,樱唇发白,那模样竟是美得犯规,叫人不自觉地便想将她怜惜到骨子里。
他迅速移开目光,心中暗咒一声,目露凶光,恶声恶气地道:“除非你死在我手下,我们两清,我就不气了。”
此言一出,几个宫女都是脸色大变,立刻防备地挡到轻城跟前,焦急地喊道:“公主。”
轻城挥退她们,问道:“此话当真?”
赵蛮冷哼:“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轻城吁了一口气:“那便好。”
啥?赵蛮皱眉,他要杀她,她居然说好,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眼角余光瞥见轻城走到他面前跪坐下来,与他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他心中一跳:她要做什么?
两人之间不过数拳距离,近得他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卷曲长睫,霜雪凝脂般的晶莹肌肤。淡淡的女儿馨香飘入鼻端。赵蛮有些别扭,不自在地后仰。忽然手上一热,一只玉白的手儿轻轻覆盖在他布满茧子的手上,柔腻宛若软玉。
他如被火灼,手掌一跳,条件反射地用力甩开她。轻城也不气馁,再次捉住他手,如此几番,赵蛮赌气不管她了。轻城抓起他手,拉开他的拇指与食指,放到自己的喉口。
赵蛮莫名其妙:“你做什么?”想要抽手。
轻城微微施力压住他,柔声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像上次一样,你照这里用力,就可以如愿啦。”
赵蛮愣神,循着她的话望过去。少女纤细的脖颈修长而洁白,上一次他留下的掐痕已经完全消失。如今,他右手虎口打开,恰好扣于她脆弱的喉口。
指腹下肌肤的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可以想见有多么脆弱,只要他稍稍一用力,便能将她优美宛若天鹅颈项的脖子折断。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还是笃定他不敢杀她吗?赵蛮的心中忽然就涌起一股戾气,目露凶光,手中微微加力。
布谷几个大惊,纷纷叫着“公主”,扑过来试图解救轻城。
轻城呼吸困难,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开口:“不许过来!我若死了,帮我转告父皇,我是自愿的。”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含着三月的春光,温柔而纵容地看着赵蛮,完全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他手中。
赵蛮恨恨看向她,手中想要加力,不知怎的,见到她蹙眉痛苦的模样,力道却不知不觉松了。
轻城手脚发软,连连呛咳,心里却十分高兴: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赌对了,赵蛮就是看着凶狠罢了,不管他是因为惧怕宣武帝还是念着姐弟之情,总之他都没杀她的意思。
她就说呢,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狠到那份上,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很多事或事出有因,或以讹传讹,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她趁热打铁,眨了眨眼,哑声问他道:“你不杀我,是愿意原谅我了吗?”
赵蛮扭过头不看她,脑中却是数日前她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模样。他冷哼一声,不清不愿地开口道:“算了,我……”
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声。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内监如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一把拍落他兀自留在轻城喉口的手,随即挡在前面,愤怒道:“三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赵蛮的神色顿时变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轻城。
他这是,又着了她的道?
轻城呆了呆,认出来人正是太子身边的掌事太监的邹元善,暗叫不好。正要开口挽救,一道清润的男音响起:“三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随着话声,一个穿着大红四团龙圆领袍,气质尊贵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男子十八九岁模样,脸蛋瘦长,下巴略方,长眉凤目,鼻尖微勾,生得颇为英俊。
轻城的头开始痛:这位怎么也来了?看来,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四周人已然矮了一截:“参见太子殿下。”
轻城就着跪坐在地的姿势,行礼道:“参见太子哥哥。”
来者正是太子赵昶,褚皇后之子,福全公主的胞兄,朝臣众口交赞的贤明仁厚之君,更深得宣武帝的喜爱和信任。前些日子荣恩和赵蛮的事闹出来时,他正奉命代宣武帝去旧京祭祀,并不在宫中。
这是刚一回来就来看她了?她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太子叫起,目光落到轻城颈上新出现的红痕,神情一变,看向赵蛮目光带上了怒意:“此前的事我已尽知,福全荣恩她们确实有过,可你不顾手足之情,出手伤人,错处更大。父皇罚你,本是希望你能想明白这些,谁知你非但不思悔改,罚跪弄虚作假,竟还试图再次残害手足!”
赵蛮伸出的手早已放了下去,死死握成拳放于膝盖两侧,目光垂下,嘴角噙着冷笑,一言不发。
轻城暗叫倒霉:她的运气也太差了些,太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坏了她的好事。她冒着差点被掐死的风险,好不容易动摇了赵蛮的心防,她容易吗?
明明马上就能和好了!只差那么一点!
太子抬高了声音:“三弟,你可知错?”
赵蛮不驯地道:“太子爷要找我的错,随便找就是。”他错的也不是这一桩两桩了,其中最大的错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荣恩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
太子大怒:“你!”
赵蛮嗤笑,目光迎上太子,丝毫不让。
这家伙对着太子都敢如此嚣张,还真是……轻城不知该佩服还是头痛,主动开口解释道:“那个,太子哥哥,不怪三皇弟,是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