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窈想得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当之不愧的老戏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戏精本体的存在。
“来人呐,去宣太医。”郑太后朝外头长信宫的人招手,“扶你家主子回长信宫。”
王淑妃脸色惨白:“太后娘娘当真要置陛下的子嗣于不顾么?”
“王淑妃这话荒谬得很,哀家可担不起你这置皇嗣于不顾的说法。”郑太后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哀家并非太医,命人去请太医已经是力所能及,难不成王淑妃的意思是,要哀家这副身子骨亲自为你瞻前顾后,跑一趟太医院不成?”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王淑妃扶着腰摔在身后宫女的怀里,姿势狼狈不堪,毫无半点往日里的仪容。
殿外忽然有人急切的禀告道:“太后娘娘,您快去前头看看吧。”
江窈心下咯噔一声,该不是连枝被欺负了吧,率先问道:“可是出什么要紧事了?”
“流珠姑姑被凤仪宫的人折腾得已经不成人形了,您快去看看吧。”
江窈:“……”她记得自己来的路上好像是吩咐过连枝,叫她一定要跟人好好讲道理来着。
郑太后大手一挥:“还不快把王淑妃叉回去!”
等王淑妃被人架着坐进辇,匆匆赶回长信宫后,久久都没有传来信儿。
听说光熙帝和许皇后已经赶过去,郑太后只好暂时将寿合宫的事情交给江窈处理。
江窈机智的选择带着连枝跑路回凤仪宫,心机担当这个属性最终还是花落到连枝身上。
路上她不忘调侃连枝:“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挺能横呢?”
连枝忸怩的摇头,和刚才和流珠扭打在一处的模样判若两人:“殿下,您莫要数落奴婢了。”
当天晚上,王淑妃滑胎的事情便传遍后宫。
王淑妃千算万算,愣是没有算到,她这一次会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总算体会得淋漓尽致。
江窈又回到了终日里和宫女太监们推牌九的日子,直到一日午后赵嬷嬷来了凤仪宫。
连枝手忙脚乱收拾起地上一片狼藉的骰子,才敢放赵嬷嬷进来。
江窈当时眼睛都看直了,无措的站在原地,原来是赵嬷嬷怀里捧了只小奶猫过来,毛色纯白,瞧着像天边的云朵似的。
“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给您解闷的,”赵嬷嬷朝她欠了欠身,“才生下来一月有余,殿下给取个名儿吧。”
粉嘟嘟的肉爪趴在江窈的手上,颇有些和她击掌的意思。
“长得这么俊俏一定是哥儿吧。”江窈小心翼翼的捧过来,“就叫狗蛋吧。”
连枝刚想劝自家公主重新取个名,赵嬷嬷朝她挤眉弄眼,连枝这才会意,无非是拿来讨公主欢心的,一切自然都要由着公主的意愿。
自从凤仪宫新添了个成员后,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枝被江窈熏陶久了,每日一睁眼便是乐呵呵的去当差。
狗蛋的性子不认生,甚至有些野性,终于在一次江窈抱着他去御花园晒太阳的时候溜不见了。
江窈打发连枝等人替她四处去寻,她自己也不闲着,一路兜兜转转,总算被她找到调皮蛋的踪迹。
小家伙在宫道上远远的看了她一眼,飞窜似的跑进东宫。
江窈紧跟上他的踪迹,等到她即将扑到小家伙时,一旁的书房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许皇后的声音在她听来再熟悉不过,此时却变得格外的冷漠——
“我们三个的命是连在一起的,荣辱并存,生死与共。总要有一个这辈子都活得平安顺遂,喜乐安康。有些事情,不如由我们来做,不是么?你迟早要登基的,你有你的抱负大业。建章和本宫不一样,本宫这辈子已经生不出再大的变数。”
江煊不可置信道:“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许皇后蹙眉:“方老太医都确诊的事,你又何必拘泥着不放呢?”
“父皇他知道您是这样的人么?”江煊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的母后会有这般麻木不仁的一面。
许皇后沉着声告诉他:“你父皇他心知肚明,可是他还是和本宫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有些事,你以后便明白了。”
王淑妃那一日演技拙劣,却给了许皇后的可乘之机,江窈也没想到,许皇后的宫斗技能点里会出其不意来这么一手,难怪王淑妃会滑胎。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剧情算我输2333。
这几天忙晕了,过完年会加更,木马。
第32章
江窈好不容易扑到狗蛋后,暖融融的温度从掌心蔓延,她却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狗蛋呜咽两声,乖巧的蜷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她的裙摆不小心绊到木刺上,她一边抱着狗蛋,一边费力的试图拉扯着裙摆。
书房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连带着江窈都开始屏气凝神,她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吃瓜群众来着。
狗蛋不合时宜的“喵”了一声,许皇后似乎猜到是她,始终没有打开门窗一探究竟。
在瞒着江窈这点上,许皇后和江煊达成了某种共识。而江窈呢,她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窈抱着狗蛋回凤仪宫后,赵嬷嬷又来了一趟凤仪宫,这回是带着懿旨来的。
凤仪宫上上下下都被整顿,一共发落的太监宫女有十二名,依次根据不同的罪状领罚,最严重的那个足足领了二十大板。
令江窈啼笑皆非的是,里头大多数人安的罪名居然都是私自盗窃首饰耳坠,且赃物俱全。
江窈试图用种种闷闷不乐的行为来表达不满,有一种好,叫别人觉得这是在为你好。
寝殿里供着银炭,她索性闭门不出。
她就这么在被窝里咸鱼瘫的香甜,正所谓床以外的地方都是远方,手够不到的都是他乡,离开床好比背井离乡,上个厕所就是出差到边疆,说得就是她。
事实上,江窈才不会亏待自己。
乘着连枝合上门的功夫,她从枕头底下拿出秦正卿托人送进宫给她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宫里最近都流传起一句谚语,做人不要太王淑妃。
说到底都是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王淑妃自己平日里树敌太多,直接导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况。
至于王淑妃树立仇敌太多的后果,具体表现在几乎每个经过长信宫的人都会振振有辞吆喝道:“王淑妃生前也是体面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一炷香再走。”
江窈一度怀疑这话是连枝传出去的,宫里头现在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凤仪宫掌事宫女连枝和建章公主的主仆情感动天,感动地,堪称全天下的模范主仆。
郑太后和连枝为她冲锋陷阵,而许皇后和江煊则是默默为她安定后方。
有那么一瞬间,江窈以为自己在打平安县城,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莫名其妙就有人来帮帮场子。
江窈这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三日后,她又一次支开连枝等人,盘算起堆雪人的事。
为了堆雪人的大业,她特地命人赶制了小铲子和小扫帚。
本来都不指望能够如愿堆上雪人的她,苍天不负有心人,昨儿半夜又天降一场大雪。
江窈哼哧哼哧的弯下腰滚起雪球,白嫩水葱似的柔荑没多久便泛起红晕,失去了知觉。
等到她好不容易才堆出个雪人的头来,回头一看,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赫然立着个“雪人”。
雪人手边插着根耀武扬威的树杈,整体的画风可爱又嚣张。
与其说是雪人,不如说是个拿着鱼叉的咸鱼。
她记得自己以前在国子监画过类似的表情包。
也不知道谢槐玉是在存心哄她还是变着法儿的嘲讽她。
若是存心哄她的话,不得不说,谢槐玉哄人的手段挺别致。
若是变着法儿的嘲讽她呢,她只会默默在心里的小九九里添上一笔,毕竟她真的很记仇。
江窈顺手接过暖炉,她鼻尖被冻得通红,愈发衬出靡颜腻理。
一道玄色的祥纹衣角从天而落,她错愕的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槐玉。
暖壶的触感细腻柔软,暖呼呼的热度从她掌心一路送到周身。
江窈咬紧牙关,不情不愿的将暖壶递回去给他:“谢相难道不知道,在宫里头飞檐走壁,视为大不敬么?”
她今儿鬓边戴着金丝镂空的珠花,玲珑秀气的琼鼻,泛着红滟的唇瓣,璎珞随风摇曳,更显出她身段袅娜。
一对潋滟的桃花眼,嵌在灵动的眉黛下,此时神色有些愠怒,轿娇怯怯的看着他。
谢槐玉漫不经心的睥睨着她,将手里的画册子呈过去:“前几日和小殿下提起过,关于国子监明年修整的图纸。”
广袖被他负在身后,平静又凌冽的眸光,眼睫浓密。姿态雍雅又淡漠,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
江窈没太在意什么所谓的画册子,面前的男人鬓若刀裁,眉染墨星,剑眉薄唇,风轻云淡的朝她作了一揖,衣袂潇洒的扬长离去。
冗长的宫道上,就这么踏着雪色和她背道而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