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喘着气,一脸狠劲,试图掰开他的脏手。
司马淳脸一沉,冷道:“你以为你还是白兰女王?面前所跪之人,已经夺了你的宫碉,自立为王,建国为凉,与我大雍甥舅相称!你不过是凉王送给朕的贡品罢了!”
贡品?她堂堂白兰女王,竟成了贡品?
姜钰死死盯着崔良玉头顶的玉冠,唇角浮上一层冷笑。
要知道,姜钰力排众议,推荐他入朝为男相。这在白兰女国可是头一遭。她看重崔良玉才华胆识,更看重他于她的忠心。
然而,识人识面不知心,她竟将白兰托付给了野心贼子。
她来大雍送贡品,谁料自己却成了贡品!
“崔良玉!你千里迢迢送来的贡品很得朕心,你道朕赏赐你什么好!”司马淳拽着姜钰的手,把她甩至崔良玉面前。
崔良玉把头压地更低,“臣唯盼大雍万世昌盛,福泽绵长!别的……不敢肖想”
姜钰一脚狠狠踢在崔良玉肩头,大骂道:“逆臣!”
他顿时跌坐地上,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随即姜钰被关进司马淳后宫,被赐予美人称号。姜美人成了她唯一头衔。
姜钰撞得头破血流企图自尽时,司马淳竟把妹妹姜铭从使馆中拎到她面前,告诫她,若她敢自尽,便把姜铭丢到军营中劳军。
姜铭哭哭啼啼喊着姐姐,却被宫人强硬拽走。
姜钰顿时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当晚便被宫女洗了个干干净净送到司马淳床上。
夜深时,宫门外由远及近传来拍掌声,姜钰死死拽着被角,胸口不停起伏。
俄而,司马淳踉踉跄跄冲进内室,顿时一股酒味弥漫其中。
他许是心痒太久,情不自禁驻足缓缓欣赏起黄色纱帐内来之不易的战利品。
美人躺卧,乌发披散。明明怕得要死,表情还是这么倔强。
这些宫女们不知闺房乐趣,何苦除尽美人衣裳?少了一道乐子还真够扫兴!算了!算了!下次再说!司马淳伸手掀起纱帐。
说时迟那时快,姜钰一跃而起,扫腿把纱帐一卷冲司马淳头上盖去,紧接着一脚将他狠狠踢在地毯上,顿时发出砰地一声。
门外侍卫闻声心知肚明对笑着,并未上心。
“贱人!”司马淳破口大骂,越是着急把纱帐从头上拽走,越是拽不掉。
姜钰两步跳下床,狠厉踩在他双腿间,脚下人瞬时发出尖叫声。
司马淳疼痛难忍,喊道:“你敢!”
外面那些木头侍卫耳朵聋了?他都疼成这样,还不来救他?
多亏他今日得手后一时得意并未提防,又喝多了酒身体瘫软。姜钰三下五除二,一举制服司马淳,将其绑在坐凳上。
她弯下腰隔着纱帐使劲卡住司马淳脖颈,轻声道:“骗孤来大雍,可是为了找死?!”
司马淳大力喘着气,纱帐一鼓一缩,化成他的口型。
待外头侍卫终于反应过来内室出了乱时,司马淳双腿间已渗出血来,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皇太后听闻皇上出事,当场便晕了过去。待太医战战兢兢告诉她,司马淳再不能传宗接代时,她又晕了过去。
等她悠转醒过来,当即令人把姜钰拖至宫外。
早被皇后暴打一顿的姜钰浑身是血趴在寝宫外。两边跪得全是大雍臣子,各个面露悲痛,恨不得将这血人再暴打一顿。
皇太后和皇后齐齐站在台阶之上。身后寝宫内司马淳嚎叫声不时响起,震飞檐下黑鸦。
皇后噗通一声跪下,哭道:“母后,让臣妾亲自了断这妖女!替陛下报仇!”
此刻有人从队列中走出来,跪在姜钰身旁。
他沉声道:“姜钰乃我大凉进贡大雍之贡品。酿此大祸,臣愿自戕以谢罪!”
姜钰咳咳两声喷出血来,心想亲手杀死这乱臣贼子,却连头都抬不起来。
皇太后冷冷道:“你先把妖女杀了!”
皇后还想说什么,皇太后给她一个冷眼,“此时想邀功,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安抚皇上。”
皇后瑟缩收住眼泪,退在一旁。
一把冰冷利剑铮然落地,剑刃闪过刺眼光芒。
崔良玉起身上前,捡起剑,默默转身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姜钰。
她喉咙里发出咕咕声,血腥味充斥着喉咙。她死都不会跪崔良玉,她生来为王,身份尊贵,便是死也要死得尊严。
漫天柳絮中,姜钰咬牙撑起手掌,接着抬起膝盖,最终颤巍立起,立成了弱水河谷的铿锵梨树!
风吹起乌发,姜钰星眸点点,面露讥笑,忽的噗嗤一声从口中喷出血来。
崔良玉面无表情看着她,手中剑尖缓缓抬起。
姜钰往前走了一步,又狠狠往前走了一步,直到剑入体内,两人近在咫尺,两眼相对。
她眸中光芒一点点散去,后退,坠地,彻底没了生机。
身下血缓缓渗出,染红柳絮,如鹧鸪雪山上的娇艳红花。
第2章 002
白兰女国王城康延川深藏于高山纵谷中,依山傍江,据险而建。
整个王城以女王耸入云霄的宫碉为中心,其他官碉、民碉等均以向心围合的姿态匍匐在女王宫碉脚下。后人有诗云:“女王碉楼与天接,鸟飞不上猿猴绝”,其高其势可见一斑。所以,白兰国又被称作“千碉之国”!
初春季节,往年积雪尚未消融,压在王城后神山鹧鸪山顶,散发着清冷气息。
而山脚下已有了春的痕迹。河谷里不断升腾起的温润雾气,如梦如幻,将女王的整个王城笼罩得格外神秘。
女王的寝宫在第九层。宫碉垒石而建,外表甚是粗犷,但宫内却软绒一片。不知是甚皮毛的挂毯地毯随处可见。
大巫师巫英早早等在寝宫外,说有要事禀报。
总管苏琨有些不高兴,低声劝道:“大巫师,您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女王陛下连着几日跟崔相商量国事,累得数晚不曾安歇,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决定要去大雍国朝贡,您要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回吧。”
巫英穿着黑色麻衣,胸口悬着硕大银质铭牌,手心里捏着羊角卦,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搭理苏琨。已经有些驼背的身躯挡在寝宫门口,姿态甚是强硬,一副不见到女王死都不走的模样。
苏琨跺了跺脚,耐着性子又劝说了两句,巫英依旧纹丝未动。
青帐内,姜钰猛地张开眼睛,随即大力喘着气,潋滟的眸光里闪过惊吓、害怕甚至恐惧。丝质内衣已然汗湿,紧紧贴在前胸后背。
恍惚间她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似是大总管苏琨的声音。她瞬时惊坐起,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寝宫,而不是……而不是白兰人死后会去的神山圣殿。
失魂落魄上下摸索了一遍,又冲至镜前看清自己的脸后,这才确认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气喘喘坐回床边,双手紧紧攥着,好半天才缓下来。
看样子她已然登基为王,只是此刻不知何年何月?若早些,白兰和她便有活命的机会!
她哑着声音喊道:“来人!”
苏琨闻声赶紧掀起厚重帘帐,疾步走了进去,待走到床边数米远处,轻声跪下,低头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透过银白的纱帘,女王陛下身影绰绰,黑色瀑布般的秀发笼着半边脸,看不清楚神情。
“撤帐!”
苏琨伏身一拜,“喏!”
她服侍女王已经数年,对女王的喜好熟稔之极。女王继位三年,以仁政著称。
广招人才,广开言路,国力渐盛。若不是碰到大雍司马淳这样的铁血皇帝,白兰女国何苦要向大雍俯首称臣。饶是被大雍围城如此困境下,女王陛下也淡然处之,从未对近身之人发过火。可见仁爱之心。
撤下床帐之后,苏琨却见女王神色冰冷,直直盯着她看。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苏琨心惊肉跳起来。她赶紧跪下,强压紧张道:“陛下……可是苏琨做错了什么?”
姜钰手指紧扣,脸色极为难看。
面前这苏琨可是白兰女国高门士族苏家的嫡女。自小被苏家送来宫内,与她作伴。两人表为君臣,实为姐妹,感情深厚。苏琨以家国大义劝她亲去大雍俯首称臣,表达诚意,以换取百姓活命。待她启程后,崔良玉篡位改凉,苏琨本应与姜钰一同前往大雍,却在启程当日突发疾病,留在白兰国内。
不知为何,她重生后附带了许多记忆。比如苏琨最后成了崔良玉的王后。
苏琨见女王陛下一直不予回话,再次俯首道:“陛下,若是苏琨做错了什么,请您重重责罚。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今日是陛下启程前往大雍的好日子。大雍的平南郡王已经在王城城下恭迎陛下大驾,白兰的百姓正翘首以盼大雍的粮食。”
一番恳切言辞,直直把姜钰震得心肝碎。
好死不死,她竟重生在了前往大雍的这一日。
那她……可又成了司马淳嘴里的贡品?正等着她自投罗网?
原本还残存的一点侥幸如今彻底成了云烟。
“苏琨,今日是坤宜几年几月几日?”姜钰急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