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迟秉文发了话,叫娣娣先下去。
周瘦鹃没有拦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要羞辱她的人难堪。她还不想做的太过分。
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她拼尽全力去取得自己想要的财富、地位、名誉。她甚至不惜动用一些卑劣的手段,甚至不顾与友人之间的情谊。她从前是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心机女人。所以上天可能是为了惩罚她,让她英年早逝,又让她附在炮灰女配的身上,体会一把孤立无援的悲惨境地。
经历过了生死,在这个世界里,她如今只想活的简单一些,从容一些。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并不想置谁于死地。
娣娣离开了房间,周瘦鹃瞥了迟秉文一眼,打趣道:“你听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么?”
迟秉文立在那里,不作声。
周瘦鹃对于他的这一种态度,没所谓的笑了笑,又道:“那么,等你哪日得闲,带我去城里最好的成衣店里做身衣裳,行吗?”
迟秉文迟疑着。他一方面瞧见了佣人对待她的那一种恶劣态度,心下微微生了些愧意,一方面又着实对她有一种成见,他仍然是讨厌她的,很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周瘦鹃看到他那一副微蹙着眉头的神色,只管鬼鬼祟祟的含着微笑轻声问着:“行不行?行不行嘛?”笑嘻嘻的,以一种撺掇的口吻。
“不行!”他终于还是生硬的拒绝了,但仿佛怕她难堪似的,又接着道:“你要做衣服,叫阿小陪你去就是了。我学校里正忙着,抽不开身。”
哪里是学校忙?明明就是不愿意跟自己呆在一起,且他满心满眼里只有冯小婵一人罢了。
周瘦鹃便用一种“我懂的”的神色,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抽不开身,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些借口么?”
迟秉文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冷着声道:“你别忘了那天晚上我说的话!”
瘦鹃一愣,想了许久,才明白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又笑了:“知道知道,可我在这里一天,就得享一天迟家大少奶奶的殊荣嘛。自然得穿的体体面面,不给你们迟家丢人咯。”
迟秉文从进到房里后,便自始至终都皱着眉头。此时,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反而有些不自在。这女人从来都是一脸的苦相,今天怎么尽是在笑着?难不成真受了刺激?
第8章 他是流氓吗!?
她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下了一杯热水,从窗户口看去,太阳已澄澄的升起来了。
周瘦鹃放下玻璃杯,招呼道:“我得去洗漱一下,你先到楼下陪太太用饭好了。”说着,便进到与卧房相连的浴室里哗啦啦的放热水。
迟秉文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然而揉了揉眉心,又松了松颈上的领带,把西装外套一脱,搭在手边一张沙发椅的扶手上,他自己便累极似的往房里横陈着的那张贵妃榻上一靠,阖目小歇了起来。
瘦鹃从浴室里出来了,显然刚洗过头发,她一边拿一块毛巾不断地擦拭着,一边往卧房里走。头发上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香波味道。
当她看到躺在榻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的男人时,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已经下楼了,所以浑身上下只裹了一张浴巾。
衣柜在贵妃榻的左后方。瘦鹃蹑手蹑脚的经过榻前,想要去柜子里拿衣服。
然而脚步声还是惊动了迟秉文。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了这么一幕“美人出浴”的香艳画面。他不动声色的静静躺在那里,就这么看着,面露玩味之色。
周瘦鹃尽力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衣柜旁边,她想再确认一眼“自身安全”似的又回头看了看榻上的男人。
“。…..你?!”她手中擦着头发的毛巾差点儿没拿稳。
迟秉文看着她怔怔的立在原地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周瘦鹃忙兜住胸前的浴巾,羞红了脸骂道:“喂!你!迟秉文!你是个流氓吧!”她窘的抬不起头,羞恼中把毛巾脱手往他身上扔去。
阿小早随着娣娣一同到楼下布置早饭了。这么偌大的一间卧房里,单她跟他。
瘦鹃把背抵在大衣柜的门上,竭力稳住自己的气势,赶他出去。然而迟秉文并不为之所动,仍带笑睨着她这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在迟秉文的印象中,周瘦鹃一直是个四平八稳的苦兮兮的保守女人。她自然也会惊慌失措,然而慌乱中却总是哀怨的流下泪来,好似受了莫大的欺辱。她从不像现在这么的“羞恼可爱”。
周瘦鹃咬了咬牙,急道:“你倒是快出去呀!我要换衣服!”
“你换啊。”
“不是唉,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我们好歹也做了八年的夫妻,谁家夫妻换衣服的时候还要避开的?”他纯粹觉得有意思,且内心里又有一种恶劣的心思——喜欢看她难堪。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正常夫妻么?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可你也不至于这么欺负我吧?”周瘦鹃颇感无奈。
迟秉文一挑眉,道:“我欺负你?”
瘦鹃瞪视着慢慢从榻上坐起来的男人,自觉耍无赖不是他的对手,便气呼呼地道:“你到底出不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叫人了!你简直是个流氓嘛!”
迟秉文听了,反倒笑了两声。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你干嘛?”周瘦鹃防备地往后缩着身子,然而无路可退。
他突然凑近前来,把手撑在衣柜门上,周瘦鹃细瘦的身子便全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了。他的那一把嗓音低低沉沉的:“我是流氓?”
周瘦鹃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他微微地一偏头,温热的气息便喷在她的颈间,周瘦鹃的心里紧紧地揪了起来,他那冰凉的眼镜片蹭到瘦鹃红扑扑的脸上,勾起一侧的嘴角,道:“我还以为是你要**我。”
和风带着她发间一阵桂花的香气,湿微微的拂上他的脸。她喉间不安的动了动,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他头发上的花尖。
“周瘦鹃。”他沉沉地叫她。
片刻后,他把唇凑上她的耳边,带着一丝讥笑,轻轻地说道:“别白费心机了——”
周瘦鹃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了立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迟秉文没防备,倒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周瘦鹃站得离他有四五步的距离,冷笑道:“迟先生可想的太多了。我就算是真要费心机,也不乐意在你身上白费功夫呀。”
她抱着双臂,望住这男人的脸,笑道:“说起来,迟先生您,可并不是我想要费心机去勾引的类型。所以嘛,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讫。”
迟秉文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一直要看到她的眼睛里去。好半晌,他才笑道:“好!你可记着你今天的话。”
他把话撂在那里,便脚步生硬的从房里走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周瘦鹃见他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走到衣柜前挑挑拣拣的换了身衣服。是一件老式的暗沉的旗袍,并不太合身,腰间有些空落落的,半旧不新的样子,然而确是衣柜里极少那么几件还算是能入眼的衣裳了。
她穿戴整齐了,便坐到梳妆台前。然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除了一盒雪花膏,就再找不到一样化妆的东西了。
阿小这时推门进来,还不忘往门外看一眼,奇怪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是怎么了?”
“哦?他怎么了?”
“我看他气冲冲的就下了楼。难不成……你们又吵架了?”阿小满面狐疑,平常大少爷要是和大少奶奶吵架,大少奶奶一定早便哭成了个泪人,那眼泪就像是不值钱似的,止也止不住,哭的昏天黑地。看今日这情形,大少奶奶还有心情揽镜自照,大抵是并没吵架,可大少爷怎么就铁青着脸走了呢?
周瘦鹃心里一乐,笑道:“是呢是呢,他没吵过我,叫我气走了!”
阿小自然是不大相信的,然而主子们的事情她也不好置喙,便将这事儿放到一边不想了。她看着在桌上翻翻找找的大少奶奶,又问道:“您在找什么呢?”
周瘦鹃头也没抬,又把手边的小抽屉翻了一通,道:“我在找粉,找胭脂水粉这些玩意儿。”
阿小诧异道:“咱们这没有这些东西呀。宝络小姐有,太太房里好像也有几样,要我去帮您借来么?”
周瘦鹃听了,短短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家里的人除了阿小,都嫌她碍眼的很。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何必去麻烦她们呢。”
阿小也觉得自己这提议不大好,而心里还是疑惑,便随之问出了口:“您从前可从不涂脂抹粉的,只擦个雪花膏。您说涂脂抹粉的都是不正经的女人家,是想要出去勾引男人的。”
“哦……?我之前是这么说的吗……”她想起来,书里的大少奶奶可是很“朴实”的一个女人,除了做新嫁娘的那一天,别的时候从来不往脸上抹多余的东西。她们那个周家庄里,只有村头的赵寡妇才每日里涂得花枝招展的出来,跟男人们勾三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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