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恭一个人坐在单人的沙发椅上,带着一点儿笑意,瞧着自己弟弟与迟家小姐的玩笑打闹。末了,他开口向迟秉文道:“那你现在回去么?”
迟秉文转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便在玻璃杯中荡漾开来,他沉着声道:“多半又是借口,我今晚上不回去。待会儿还得送小婵回学校呢。”
冯小婵听了这话,又微微地笑了起来,心里忽的一松。
因为这一通电话而掀起的短暂波澜,此刻又被另一场话题所掩埋,在一片笑闹声中远去了。陈公馆里的灯火径自亮着,照着外面的草坪,亦盈盈地洒了一层微明的黄光。
第二天一早,阿小已从她自己家里回来,拎着一个乌黑的水壶上来给大少奶奶冲茶。
迟秉文与周瘦鹃的卧房里,靠里的一侧墙边摆了一只半人高的橱柜,上头摆了一个金漆的托盘,托着一只大红细金花的“汤杯”,高高的,圆筒式,里面嵌着小酒盏。
周瘦鹃瞧见了,觉得漂亮又新奇,便嘱咐阿小把茶冲到小酒盏里。
迟秉文不知怎么地竟回了家来,直往二楼去。他甫一打开门,便瞧见了周瘦鹃捏着小酒盏的这一幕。
他看到她仍躺在床上,不由得冷笑道:“我说呢,果然是又骗着我回来。大清早的便喝起了酒,想来你根本没病。”他看着这女人蓬头垢面而又疏懒的样子,一阵心烦。
周瘦鹃反倒靠在床头笑了,她朝迟秉文眼前晃了晃小酒盏,笑嘻嘻的道:“迟先生,你这可不对了。你们做学问的人向来讲究实事求是,怎么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如此武断的定了我的罪?我可冤枉呢。”
迟秉文从没见过她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心中暗暗诧异。周瘦鹃便在这时起了身,赤脚立在床前的木地板上,她笑吟吟的一步一步走到迟秉文的面前,把酒盏朝他面前一伸,“喏。”
她微微张大了眸子,胜券在握般的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迟秉文戴着眼镜,他接过酒盏,抿了一口,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那茶晶色的眼镜因为透进来的日光而微微闪烁着,反射出面前女人嘴角上的那一抹狡黠而得逞的笑意来。
他才知道,原来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酒,原来只是一小口清淡的茶,原来真的冤枉了她。
他倒因此很觉得下不来台,周瘦鹃立在他面前,瞧着他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迟秉文拉着脸,像是不好意思般的咳了咳,目光恰巧瞟到女人赤着的一双足上,他皱起眉头,斥道:“你倒好意思笑!鞋呢?既然说是病了,怎么倒不穿鞋?”
第7章 开启怼人之路
周瘦鹃往脚上扫了一眼,她一动,长长的睡衣下头便只露出了两只白嫩嫩的足尖。
瘦鹃信口开河的狡辩道:“人嘛!道家思想讲要贴近自然,要天人合一。” 她说着把脚在地板上滑了滑,又笑嘻嘻的道:“我这就是贴近自然、天人合一,这么着走一走,病就好了呀!”
迟秉文简直听不下去她的强词夺理,斥道“封建毒瘤!光着脚乱跑,简直荒唐!”
瘦鹃往他面上斜了一眼,撇了撇嘴道:“噢,是了是了,我讲的都是封建,都是毒瘤。可你更应该晓得嘛,西洋有名的画作,也有许多都是赤着身子的,就说维纳斯女神吧,你怎么讲?也荒唐么?”
他的目光紧紧地撅住她,讥讽道:“是吗?想不到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知道西洋名画?”
她不做声了,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只是赤个脚,又没脱光了让你看到。”
“你在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呀!”周瘦鹃微微背过脸去,吐了吐舌头,返身要去穿鞋,然而一递一绊的,她忽然一下子踩到了睡衣的裙摆,身子的重心失了偏颇,站不稳,踉跄着竟要摔到地上。
迟秉文沉着脸,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捞住,他的手拦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手下使力一带,便将瘦鹃将斜的身子拉回了自己的面前。
她立在他的紧跟前。迟秉文一低头,便能蹭到她头顶乌软的发。不过一刹那的工夫,她睡裙的下摆罩在他脚背上,随即就移开了。
周瘦鹃的脸红了一红,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她想避脱开这男人的怀抱。
谁知迟秉文反倒松手更快,瘦鹃一个不留神,竟连连往后跌了数步,腰间硬生生的抵在了雕花大床一角的栏杆上。
她痛得“嘶”了一声。抬起一双怨愤的眸子,朝迟秉文嚷道:“嗳!你干嘛!”
方才迟秉文看到她往后倒去时,亦犯了错般的微微有些慌神,然而很快的,又被这一声叫嚷打断了思绪,他朝她讥讽地丢下了一句:“软骨头。”
周瘦鹃一边揉着撞痛的腰,一边接着话阴阳怪气地道:“是是是,软骨头,你大约从不知道女人的好处——”
她看过小说,男主迟秉文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女配周瘦鹃的身体,至于女主冯小婵嘛,那也是后话了。迟秉文虽然是个新式做派的男人,然而留学期间却一直未在异国他乡找一位聊以慰藉、意气相投的异性伴侣,且他又格外的洁身自好,从无招妓的历史。
所以,这个时期的迟秉文,确实是纯情男人一枚,那就自然不知道女人身软的好处了。
周瘦鹃想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抬起头,正巧对上迟秉文在她脸上逡巡探究的眼神,忙敛了笑意,转开话题道:“这件睡袍……。这件睡袍真是制的特别的长呀!款式也是早已不入时了的嘛……”
迟秉文看了看她身上的长袍子,没作声。
周瘦鹃走了几步,睡袍便空荡荡的身体周围晃荡着,她故意道:“你们迟家也是大户,怎么就给我穿这么…简朴…的衣裳?”
迟秉文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耐烦:“你要想做新衣裳,给金凤她们说一声不就完了?”说着,叫阿小下去迟太太房里把金凤叫上来。
阿小停下了手中正忙着的活计,利落的应了一声,下楼去找金凤。
然而来的却是娣娣。
娣娣一路上都存着气,把楼梯踩得啪嗒啪嗒的响。边随阿小走着,边在口里叽叽咕咕地道:“金凤那丫头!肥差都派给自己身上,偏那活寡妇的差遣,捞不得一丁点儿好处的,都叫我去办!赶明儿叫我揪着她,非得把她剥一层皮!呸!”
阿小听了,吓得打了一个寒噤。这么几年下来,只觉得娣娣愈发不讲道理,愈发难缠了。
娣娣由阿小领着进了屋来,瞧见大少爷也在房里,便在私下里揣摩着大少爷平日的心思,她知道大少爷不喜欢这位大少奶奶,便冷着脸朝周瘦鹃道:“对不住了大少奶奶。咱们库房里的布料嘛,早前儿给太太做了几身衣裳,宝络小姐前几日又拿了几块——”
她边说边瞥了一眼大少爷的脸色,见他巍然不动的样子,越发来了劲儿,脸上堆了浓浓的笑:“大前天宝络小姐又拿了几样时兴的布料送给冯小姐,也不知怎么的,前天大少爷亦回来叫人取了几样面料给冯小姐送去了。”
末了,她不无夸张的笑道:“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大家都赶着往冯小姐那儿送布料呢!”
“哦?冯小姐?”瘦鹃笑着瞟了迟秉文一眼,又转回头对着娣娣笑道:“太太知道么?”
迟太太虽然看不上周瘦鹃,但却更不喜欢冯小婵。她心里总认为是冯小婵害的他们迟家不能延续香火,害得她跟她大儿子于母子关系间生了嫌隙。
她总以为,要是没有冯小婵出现,迟秉文和周瘦鹃两个人,怎么都能把日子凑活过下去,说不准日久生情,当时候又是一桩佳话。
可是冯小婵却出现了!迟太太恨得牙痒痒。迟秉文几次说要带着冯小婵上门拜见母亲,都被迟太太不客气的一口回绝。
娣娣一时梗在那里,答不上来。好半晌,才又另起了个头道:“反正嘛……面料好的呀,早就挑的不剩多少了,只剩下几段小碎料子,还不够做一个小垫子的呢。”
“其他的呢?”迟秉文这时候忽然沉着声问道。
娣娣有些得意忘形,她以为大少爷是故意接了她的话来羞辱大少奶奶,便不无嫌弃的微微笑道:“其他的呀……面料都跟大少奶奶身上的差不多,颜色又暗又老气,早便过时了,现在哪儿还有人用来做衣裳啊!”
她说完这一句,极快的含笑溜了大少奶奶一眼,续道:“不过,大少奶奶若是不嫌弃,我便替您取了来?”话刚一落,她便做出要走的姿态,微微偏了身子。
阿小虽然心里替大少奶奶发急,却看惯了她不与人争、得过且过的样子,只能在一边偷偷哀叹。
“谁说我不嫌弃?”周瘦鹃忽然冷笑着开口。
倒把屋里其他的那三个人震了一震。
娣娣呢,是欺负这位没脾气懦弱的大少奶奶欺负惯了的。如今听到这么一句话,反倒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动作。
周瘦鹃倒是很满意娣娣这样的反应,便慢悠悠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叫阿小拿热水瓶给她倒了杯开水喝。她捧着杯子,将手指甲敲着玻璃杯,的的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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