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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小冬叶)


  自从日本人打进城里,凡是生活上没有太大问题的有钱人都坐在家里不出去做事,韬光养晦。
  所有洁身自好的市民都成了贞女一般,每日在家里坐着守节。因为不做事,所以大家都节省起来,省得名正言顺。
  瘦鹃这边,仍住在她自己的娘家,家里外表也仍旧维持从前迟公馆里的规模——迟太太不肯叫人家看低,除了先前逃奔出来的时候辞掉了厨娘和老妈子们,改用大丫头们来做饭,着实叫周老太太念叨了一番——说迟家欺负她寡母。
  周老太太看见迟家里的情形不同往日,从前因为自己闺女在迟家受的那些气,便都一一的使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三天两头的闹别扭,然而倒也乐呵。
  现在倒又好了,反正许多人家都这样。
  甚至许多人家现在都是少奶奶们自己下灶。听说小王太太那边就是这样,她管不住自己丈夫,家里许多的亏空,这一向闹穷,王家人又多,他们老太爷老太太又都还健在。
  真叫人愁。
  大家听见迟家远房的郎舅俩戒了烟,也一样围着桌子在那里骇然。听说他们都是三四十年的老烟瘾,说戒就戒了——因为实在抽不起了。
  这日子过的窘成那样,使大家都有点惶惶。每次吃饭的时候,大家微笑着轻声传说这些从远处来的新闻之后,就总有片刻的寂静。
  瘦鹃这一向自己做煤球——她没有事做就闲的发慌,反而又要东想西想的。
  她常常蹲在后边的天井里和泥,里头是家常的旗袍,天气渐渐也暖和了,外头为了防脏,穿了件格子布罩袍,她每每把后襟高高撩起,或是塞在腿弯处,用一把汤匙**着煤屑,她渐渐的上了手,把那一个煤球做得比佣人还圆。
  这年头,钱不值钱,有钱也买不到许多东西。
  她们只得自己种了些蔬菜吃,周家还养了些牲畜,都是留着或吃或卖的,现在他们不卖了,留着养肥了吃。
  娣娣把五儿同阿小教会了怎样烧菜,现在便总是五儿来做饭,阿小跟着搭把手。娣娣有自己的事情做,她也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她们两个总是上菜上了一半的时候进来,热得脸红红的,剪短了的头发湿粘粘的,掠在耳朵背后,穿着件线呢夹袍子,像两个敦敦的小母鸡,站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希望不引起注意。
  瘦鹃也把一头长发剪短了,看起来干净利索。香波难买,洗起长发来总觉得不清爽,又不想费事去打理,这样的日子,情愿丑一点儿,丑一点儿才安全。日军如何的**辱掠她在从前那个世界里便是晓得的,不犯着不要命吧。
  何况她又不丑。
  有时候总觉得大家都是一起共患难的,便提议让娣娣、五儿、阿小她们上桌吃,她们又不肯,后来连迟太太都下来劝她们上桌,她们才挨挨挤挤的答应了。
  瘦鹃常常称赞她们今天烧的菜好,娣娣倒是得意的一扬眉,五儿笑的腼腆,阿小帮着布菜,喃喃道:“太太们尝尝,少奶奶也尝尝,虾球还可以吧?这两天虾仁买不到,我跑了好远才买得的。”
  宝络病好了,又想着要跟上联大的大部队,迟太太总是不肯,一来舍不得她吃苦,二来,她身边如今只剩了她这么一个闺女。迟秉文又联系不到,迟秉英嘛,算是当他死了,他去参了军,是生是死都得看老天爷高兴。
  迟宝络便在旁边插嘴说,她想出去做事,赚几个钱来贴补家用。
  瘦鹃看了她一眼,便道:“在现在的华东这几个市,找事情真难。倒是发财容易,所以有那么些暴发户,从前咱们隔壁的那个徐太太么,听说她丈夫搞投机生意,又狠狠的赚了一笔。”
  迟宝络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那都是昧良心的钱,有什么好显摆的?”
  瘦鹃也笑,“是呢,我也这么说。”
  说到这里,周老太太突然想起来,忙在椅子上撑起半身,举着头轻声道:“嗳,你们可知道,他给抓去了。”
  徐太太的丈夫被抓去了,详情倒也还不知晓。
  一个月后,陈伯玉的死讯才传到周家庄里。
  那时候正下着雨,雨越下越大。
  天忽然回过脸来,漆黑的大脸,尘世上的一切都惊惶遁逃,黑暗里乒铃砰隆,雷电急走。痛楚的青,白,紫,一亮一亮,照进周家的这一间小厨房,玻璃窗被逼得往里凹进去。
  又是一阵碎盘碎盏的声音,迟宝络躲进来。
  连天也陪着哭。
  
  

第62章 回返
  一大早,迟宝络还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五儿便拿了封拆开的信送了进去。迟宝络把信细细的读过,猛地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踏在砖地上,她觉得她是把手按在心上,而她的心冰冷的像石板。
  她是觉得天也塌了。
  她在一片倾盆的雨声中躲进了厨房——厨房内外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也不要紧。
  瘦鹃早已看过了信,搀扶着迟太太,在沙发上艰难地坐下了。“哭一哭也好,宝络她,我不错看她的,她能挺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在一片静默中茫茫地坐着。厨房内哭声渐低,户外的风雨却潮水似地高起来,呜呜叫嚣,然后又是死寂中的一阵哭闹,再接着一阵风声雨声,各不相犯,像舞台上太显明地加上去的音响效果。
  周老太太四下里望望,叹了口气道:“先开饭吧。”
  娣娣和阿小便沉默着端了早饭进来,大家一个个地坐在饭厅里,都坐得笔直。五儿跟到厨房里去劝解,宝络也终于跟着上了桌。
  大家都板着脸扒饭,黑沉沉罩着这一群女人的特有的一种严肃。
  瘦鹃抬头看了两眼宝络,又沉默着低下头去。这样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些更好,她怕惹得她难受。
  宝络哭过以后,眼泡儿还有些肿,脸上红扑扑的,眼睫上隐隐的挂着湿润的水意,然而一顿饭下来,却又竭力强忍着,不至于太过失礼。
  她平静地用过饭,下桌时还不忘道一句:“你们慢用。”
  外面的电闪雷鸣,风雨飘摇,仿佛都同她无关似的,宝络竟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为自己描起眉来。她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一丝不苟的化了一个全妆。
  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哭起来,她没有定性,想到了就哭,哭哭再停停。
  瘦鹃端了午饭到她房里,她立在门口,问了一句:“三妹妹,我能不能进来?”
  宝络没答话,瘦鹃便径自走了进去,把餐盘上的饭菜一一的在小桌上布好,她把小桌拖到床边,宝络正坐在床边饮泣,头也不抬,眼泪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宝络脸上,胭脂的痕迹洗去了,可是用肥皂擦得太厉害,口鼻的四周还是隐隐的一大圈红。
  灯光下看着,恍惚得很,瘦鹃简直不认识她了,她从前是那样要强泼辣的一个人!
  瘦鹃挨着宝络同坐,她替她布菜,一碗薄粥,一叠咸菜,一块腐乳。
  腐乳是红吞吞的一块,瘦鹃用筷子一撇,夹下来一小角的红皮绵心。她把筷子在汤匙上一划,搅了搅粥,那白粥便慢慢地成了一种淡淡地水红色。她知道宝络爱这样吃。
  “不能不吃饭。”她轻轻地同宝络道。
  宝络不作声。
  “你别怕……我陪着你。”
  这话还有谁说过?迟秉文。瘦鹃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在她心里燃起了一束光,现在她又照搬了来告诉宝络。
  宝络还是不作声。
  瘦鹃把手里的粥搅了又搅,舀了一勺递到宝络的嘴边,却只微微地含着一个笑,说了句:“今天的粥是我亲自熬的,呐,允许你来挑我的刺哦。”
  宝络定定地看着嘴边的这一勺粥,瘦鹃亦不动,好半晌,她才接过勺子来吃了一口,粥已经凉了,冷透到心里去,总也捂不热。
  宝络咽下了这一口薄粥,嘴角忽然不由自主地朝下扯了扯,泪花霎时涌出来。宝络不能自已的倒在了瘦鹃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瘦鹃先是一愣,随后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缓缓地在她背上安抚似的轻拍着。
  “熬的太薄了,没有阿小煮的好。”
  瘦鹃微微地笑起来,“好好好,那么下次就多放点儿米。”
  后来接连的几日里天气渐晴,宝络亦终于愿意从房里走出来,在一片大好的日光下,撩起衣裙,眼睛是红肿的,蹲在后门的天井里同瘦鹃一起和泥,捏煤屑,做煤球。
  瘦鹃则每晚伴着她入睡。最初的几日里,整晚整晚的难眠,如今又过了七日,虽然仍旧时有惊醒,但一切由瘦鹃在旁看着,她也总算是勉强的走出了这一劫。
  联大又经过了几次转移。
  终于在盛夏的时候,冯小婵借口身体不大爽利,去了校医务室里检查,她对医生说了谎,把最后一次月经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份,女医生便诊断她是怀孕两个月。
  这事很快在联大中传的人尽皆知。学校训令是“在校学生于十八岁之前不得结婚。”,冯小婵今年十九岁了,又翻出迟秉文同周瘦鹃的离婚协议相要挟。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心涣散,为平学校里日渐甚嚣尘上的流言,迟秉文只得迫于压力同小婵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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