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眉宇微蹙,却是乖巧得如同幼猫一般蜷缩在这锦被之间,没有发出一声□□,如流苏般柔顺的黑发披下,将她衬得更是柔软清丽到极点,让人恨不得能将世界的一切都双手奉上,只求得她眉宇的那片刻欢宁。
于是刹那间理智便被他脑中的一切逼退,付峻俯身压下,他按着锦被边缘,却是被理智命令着,要疯狂抵挡住那拼命压倒过来的身体的本能。
然而即使他手背用力地青筋都几乎绽出,男人黑沉得没有丝毫波澜涌现出的双眸仍是不能抑制地靠近着少女的面容,直到闻到她身上温暖如清煦阳光般的气息,男子所有的理智和仅存的清明便终于不能抑制地轰塌完全。
仿佛跪伏于神祗脚边的信徒,得到神祗垂怜似的低头,当付峻颤抖着继续低头,感受到少女双唇的柔软触感,便仿佛连全身血液都为她点燃,而心甘情愿地将所有的一切都献予她,哪怕能得到她片刻垂怜似的目光注视,都是这世上莫大的恩赐一般。
然而怀中的珍宝太过柔弱,哪怕是他已经控制了力道的亲吻落到少女身上,少女仿佛都控制不住般地瑟缩退避着,却如同无能为力的幼兽一般只能在眼显出红意,双眸紧闭着,仿佛遇到莫大的噩梦一般地微颤着睫羽,仿佛将要蹙眉醒来。
然而还是熏香的用效压倒了一切,沉沉的睡意还是压过了身体所有的不适,在感觉到那带着沉厚压迫,仿佛凶兽般可怕要将她吞入肚中的力道离开后,少女微蹙着眉,最终还是被安抚了下来。
回味着唇上残留的温度和柔软触感,付峻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挺直着身子端坐着,直到身体中所有沸腾的炙热在逐渐离开那温软红唇终于平息下来后,方才敢再将视线移回到床榻上安眠的少女身上。
望着少女清丽得如同不该属于尘俗的柔白轮廓,付峻僵硬的身子方才在她平稳的呼吸中放松了下来,担心自己影响了她的安眠,付峻只能强忍着转移开视线,最终停留在她身后披散而下的长发上。
在看到她柔顺披散的长发后,付峻不能控制地伸出手,克制地宛如触碰什么易碎的瓷器般,轻柔地握住一束,感受着那份温和柔顺的触感后,他平静毫无波动的面上,如同冰面乍破一般,显出旁人难得一见的温和动容来。
大概是少女的这份美丽太过虚幻,只是这般静静看着,便给人一种仿佛掌控不住的流逝之感一般,付峻轻柔地握住她的一小束长发,便觉得陡然有了一种安稳之感。
真好。
付峻满足地想,他现在不是在书信,别人的描述,或者是幻梦之中看到他的莹儿。
他是真真正正地看着她,守着她。
这一刻巨大的满足感便让他只想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这样平静而亘古地守着她安眠下去。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身体中巨大的空虚感袭来,让付峻还想要做些什么,比如说想要将少女毫无顾忌地搂在怀中,比如说能够无时无刻真正看到她自然而真心的笑靥,比如说在众人面前,能够毫无顾忌地将她搂在怀中,然后向天下所有人昭示她是他的妻子。
妻子。
想到这个词语,付峻感觉身体中仿佛有什么被这个词语微微地触动着,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渴望和暖意来。
他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无人可欺,无人敢觊觎,站在他身旁的妻子。
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男子将他指骨分明的五指克制地覆上少女的轮廓,许是这手掌已经在锦被上按压得太久,如今传来几乎发麻的感觉,温度却是已经热得不会让安眠的少女再感到半分不适。
男子克制着自己的力道描摹着少女的轮廓,微微擦过的略微粗糙触感引起了少女的些许不适,但或许是这份力道刻意压下的轻柔,让少女在被触碰时,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珍视而熟悉的心意,所以她不如先前一般地抗拒。
如同盛着这世上最细腻,却最不堪他一碰的珠宝一般,恶鬼贪婪失血的苍白面容静静望着,此时若是有外人,定能看穿男子冰冷如川的面容之下,涌动着最为滚沸,稍微不注意便可能灼伤自己和他人的深沉爱意。
这爱意包裹着恶鬼荆棘和杀意弥漫着的深渊,只显出无人能见的平静来。
“莹莹。”
仿佛从深渊唤出的轻声呢喃消散在这夜色之下,仿佛幽深得想要探进某人心里,最后却终是未能得到一丝回应。
……
从床榻上起身时,卫莹感觉到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微痛来,看着窗外透进的灿烂阳光,她方才惊觉这一觉委实睡得太久太沉了,所以身上的疲乏虽然已经解开,身体上还是慵懒的,仿佛仍是打不起精神来一般。
但终归是天晴日朗的一天,望着那温煦的阳光,即使身子上仍有些不适,卫莹仍觉得一股放松般的惬意涌上身来,看来这一觉睡得固然有些久了,但却是她难得安眠无梦的一觉呢。
然而在想到梦中偶然浮现的几个片段,少女清丽柔白的面上不禁浮现出几抹羞红来。
不,也不应该说是无梦。
至少,她还是梦到了他,她梦到,她终于等到了金灯高照,喜烛燃燃的那一夜,然后那人——
吻了自己。
难得的,这场梦没让她心中浮现出什么沉痛的酸楚来。
反而如同大梦浮生一般的,她似乎置身世外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清楚这只是她晚间做的一场梦,又似乎是沉浸在其中,沉浸在这无尽的羞怯和喜悦之中。
也与今日的阳光一样,是一场美梦呢。
卫莹眉烟微弯地想着,在想要钻出床被时,却陡然感觉到身上不着一缕的触感,立马回过神来。
想到昨日在浴桶中睡去,可能让侍女将她抱进来的样子,卫莹微微蹙了眉,却又多了几分不解,她不该在这般大的动静中还毫无察觉。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能将其归咎于自己昨天太累,睡得太熟了。
看到床旁细心放好,还用一层轻纱盖着防尘的衣物,卫莹从锦被中露出莹白得毫无一丝多余的手臂,将床纱轻柔放下后,方才将衣物飞快拿入,然后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
将侍女唤入时,两位侍女看到的便是铜镜前,少女还残留些许如云霞般粉红的白皙面容,还有那宛如盛着一湖春水般的涟滟黑瞳。
饶是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少女的面容,在近距离的相对之下,哪怕只是在铜镜中看到少女清丽得仿佛镀上一层光芒的模糊轮廓,她们也陡然间有种仿佛呼吸被摄住的震撼之感。
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位贵人,而是从那清辉明月上落下的仙人一般,侍女们屏息专注地为少女梳妆着,仿佛多呼出的一口气,都会打破铜镜中映照着的清辉面容。
卫莹自然没有对她们的想法有过多察觉,在洗漱梳妆之后,想到仍受着伤的眉烟,少女如远山黛眉的面容浮现出一层清浅的愁意,便连这清浅的愁意,落入她人眼里,都美得如同画一般的似虚似幻。
“眉烟的伤势怎么样了?”
早就被嘱咐了该如何回答的侍女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恭敬回答道。
“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大夫说伤势处理得及时,所以没什么风险,只要在床上好好休息几日,就能彻底痊愈了。”
☆、安眠
另一个侍女添油加醋地说道:“如今服下了药,大夫嘱咐着多点休息,眉烟姑娘就睡下了,小姐若是有时间,不如婢子们陪着小姐,去看看静柯寺新养进来的几盆花吧,听说是一些京城里的贵人托在静柯寺里种的,为了沾染几分佛性。”
“对啊小姐,您若是不愿意出这院门,也要出出这屋子啊。院子里的梨花开了,一簇簇雪白雪白的,不知道多好看呢。”
几个侍女带着笑意地你一言,我一句地讲了起来,明明昨天还沉默寡言的婢女们,也许现在看着卫莹面上有了几分好面色,再想着他们主子的嘱托,更是下定了心思要让这位小姐将心神放在别处上,至少不能再想其它的一些烦心事。
卫莹踌躇着,却是一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其实她心中对侍女们所说的话已经有些意动,然而毕竟她还是在这静柯寺中,一介女眷在这寺庙中游荡,哪怕她已经做了自己可能被人非议的准备,也仍是不愿让京中的人多几道笑闻。
若是她们说的是其他,卫莹还不会如此心动。
然而她在卫府里沉闷惯了,过往的许多年都将心思放在这些花花草草上面,刚开始还是为了打发时间,后来就真的喜欢上了侍弄花木的日子,若真是让她在没有眉烟陪着,在这陌生的屋子里静静呆上一天,她也安不下心来。
卫莹轻摇着头想到,如果出这庭院被非议的危险太大的话,不如就安安静地看看那树梨花好了。
她已经习惯了在这般乏味和类似的日子里为自己寻找些慰藉,如今哪怕没有人和她说话,她自己一个静静地望着花草,思绪飘远到一些很飘渺的地方,倒也能自得其乐的过上一日。
“卫国公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