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乔鸢睁大眼睛。
“所以说我以后都要乖乖听你的话吗?”女人还不肯相信,踩着他的鞋啪嗒啪嗒跑过来,身上披着他的衣服,顺着带起一阵风。
周长诵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叫来人准备沐浴入睡。
“这不公平!”
冉乔鸢立刻就表露出反对。
“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年一句话就把她堵住。
“可是、可是……”冉乔鸢急得团团转,宫女们已经进来替周长诵宽衣,她不能靠过去,只能在外面跳来跳去。
“这简直就是一个悖论!”
她非常生气,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周长诵会突然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见她,听不见她。仅仅是因为她上了他的床睡了一觉,让他不高兴了。
“这样的话,还说什么攻略,既然是攻略,不是应该让被攻略的对象乖乖听我的话吗?如果反过来,完全没有任何用处,阻止不了对方,我根本都不用回去了!”
冉乔鸢哀嚎一声,蹲下来抱住了头。
“站住。”
一直沉默不和她对话的少年终于发出了声音。
冉乔鸢不明所以,抬起头才望见面前与她咫尺之遥的裙摆。
有人走到她面前来了。
“退回去。”
周长诵被一群伺候他的人环绕在中间,声音冷淡,望着端着托盘的宫女,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戾气。
那个宫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连手都抖了起来,一步一挪终于后退到了离冉乔鸢一米以外的地方。
“陛下恕罪!”
再没听到帝王发话,那个宫女连忙跪下,托盘被她举的高高的,额头牢牢贴在地面。
看到冉乔鸢还无知无觉蹲在那里,但好歹周边没有人靠近她。
周长诵压下心底翻涌上来的暴躁,嘴巴里施舍一般蹦出一个字。
“滚。”
晚上冉乔鸢很识相。
周长诵洗完之后从浴池出来,她抱着他的衣服乖乖等在外面,和往常一样,等到他洗完才自己进去。
周长诵坐在屏风外,看着女人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慢吞吞挪出来,才叫人进来收拾。
一直都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熏笼里燃了香料,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冉乔鸢坐在边上烘干头发,打算去外面睡觉。
“过来。”
但是一直坐在床上看书的少年突然开口。
“什么?”
周长诵的鞋子穿在她脚上有点不合脚,冉乔鸢把鞋子后面翻过来踩在底下,当做拖鞋趿拉着过去。
“干嘛?”
床上半躺着的少年对她伸出了手。
冉乔鸢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是也不好反抗,怕下一秒他又看不到自己了。
她被拉着坐在床边,周长诵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身份感兴趣。
“你有表字吗?”
“嗯?”
“没有?”他看起来很高兴,居然对着她笑,“我帮你取一个。”
“什么东……好。”
十分没有骨气地退步了。
“叫芙蓉怎么样?”
“不要!”冉乔鸢立刻就跳起来。
但是手被拉住,她以前不知道周长诵力气这么大。
“我觉得很好,你知道芙蓉鸟吗?你跟它很像。”周长诵一本正经解释,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拒绝。
冉乔鸢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有点不能解释为什么不能要。
“总之……”
才开了个头就被截下。
“总之就这么定了。”
冉乔鸢一个人怒气冲冲奔到外面的美人榻上,直接把被子盖到头,假装没有听到里面周长诵那个小变.态的笑声。
外面守夜的宫女心都凉了半截——
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第3章 披风
冉乔鸢抱着膝盖坐在周长诵的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看两个灰衣的小太监收拾他的床铺。
周长诵上朝去了,太承殿只剩下她,别的人还是都看不见她。
她让物体隐形的能力仅限于那些小的东西,桌子椅子这种大的家具之类的就没办法了,房子屋子更不可能。人的话,她只试过周长诵,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消失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轻易碰别的人了。
春天到了尾巴,天气更加热起来,外面摆的花,香气有时候会顺风飘进屋子里。
冉乔鸢坐了好一会儿,两个小太监终于要出去了。
关门的时候停了一瞬,然后从外面跑进来另一个小太监,低着头一路疾走到她跟前。
对方在书案上张望一会儿,像是找什么东西。
门还开着,外面候着的人很急:“快些!等着呢!”
“哎!”
等到小太监找着了东西反身出去,原本椅子上坐着的冉乔鸢,也不见了。
太承殿外面的地方,她还只有在来的时候见过。冉乔鸢光脚踩着周长诵的鞋子,套着周长诵的衣服,一路跟着后来的小太监走出去。
袖子太长被她卷了两圈,腰上的系带松松垮垮,干脆找了一条丝巾绑紧。
小太监托着周长诵要的东西往前面走,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后头还跟了个人。
一直走过一个广场一样的地方,有面目严肃的侍卫列队走过,腰上挎着刀。
冉乔鸢小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金手指还是有点用处的。
到了周长诵在的地方,她就不敢进去了,扒在窗子底下偷偷往里看。
周长诵坐在主位,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穿着深红色的官服。
两个人应该是在交谈,不过她没看到周长诵有什么动作,只是低着眼睛听着,也望不清楚他的表情。
在太承殿里待了半个月,她实在是憋坏了,皇宫里应该有御花园一类的地方,冉乔鸢决定去透透气。
还是穿过那个大广场,太阳升到了正头顶,照的她脑袋晕眼睛晃。
一路都躲在树荫下,冉乔鸢对一切她看到的东西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红墙金瓦,石板铺的路,还有垂手候在每一道门边的小公公。
原本冉乔鸢是想去周长诵的后宫看看,她很期待电视剧那种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十分想要当一个吃瓜群众看现场版。不过她有点想多,周长诵才十五岁,根本连皇后都没有。
这个事实,冉乔鸢在绕了好几道门之后才想明白。那个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御花园,满眼花团锦簇,一排粉衣宫女在她身边走过去。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石柱石山。
冉乔鸢靠着背阴的假山在地上坐着,脸红红的贴在上面轻轻喘气。她的脊背上全是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眼睛望见远处的秋千,树荫下遮掉阳光。
冉乔鸢转了转手腕,站起身跑了过去。
秋千高高飞起的时候来了人,挎着刀的侍卫巡逻走过,看到无风自动的秋千,立刻跑了过来。
她等不到秋千落下再走,眼睛随处看了一下,在秋千差不多回到原地的时候跳了出去,扑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侍卫过来检查了很久,绕着秋千走了一圈,领头的那一个还让人去四周围查看。
冉乔鸢坐在草地上,手掌捂着脚踝,慢慢挪到了一颗矮矮的小树下面。
太阳落山之后,天就黑的很快,身边走来走去的侍卫没有带灯,所以等到看不清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们也就收队回去。
屁股下的草地开始泛出冷意,叶子上凝结水珠,冉乔鸢低下头压了一下手掌下的脚踝。
已经肿起来了。
手握住树干,冉乔鸢单脚站起来,在原地蹦了几下。
不去动右脚的话,其实也不是很疼。
她跳出草地,朝两边看了一下,然后从右边一路跳过去。
但跳了十几下就累惨了,后背上的汗又冒出来黏住她的衣服。周长诵个子高,他是没什么,穿在冉乔鸢身上简直就是一条长裙。
衣摆在旁边打了结,冉乔鸢坐在路上一个凉亭的石阶上,右脚搁在左边膝盖,有点丧气。
不知道周长诵会不会发现她又不见了?
说起来,惹他生气就会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这种设定,也实在太不客气了吧?
毕竟连周长诵都看不见她了,这种现象,除了“彻底消失”,冉乔鸢也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脑子里乱七八糟,冉乔鸢的脊背满是汗水。
但是最后还是坐起来。冉乔鸢用手梳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掌心撑在地上,缩起左腿,跳着站了起来。
衣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落在膝盖后面,她跳起来又急又快,一下子就摔了跤。
眼泪根本都忍不住,泪珠掉下来之后,脸上的皮肤变得紧巴巴的,她拿手去抹,又一边哭着爬起来。
救命。
四周静悄悄的,还没有跳出御花园,这里跟太承殿可不一样,里头黑漆漆,夜风吹起,带着树枝草叶簌簌摇动。
后背的汗水已经被吹干了,冉乔鸢眼里含着泪,她也不能呼救,根本没有人能听到看到。
除了周长诵。
休息了一会儿,冉乔鸢揉掉眼泪准备再爬一次的时候,远远的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