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一开始冉乔鸢真的害怕,她是自己走到太承殿来的,一路上的人来去匆匆,没有人看得到她,她还以为其实她已经死了,系统什么的不过是毫无根据完全无理的臆想。
然后她就看到了周长诵。
对方是唯一一个对她的存在做出明确反应的人,虽然只是愣了一瞬,但是也足够冉乔鸢像远行的旅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一样,立刻就跑上去抱住了他。
幸好那个时候,周长诵照例独自一人在写字,不然就会被人看到当今圣上莫名消失了长达一个小时。
没有晾凉,冉乔鸢两只手捧着黑咕隆咚的一碗药,有点下不了口。
“诵哥……”
“闭嘴。”
“……”
“……说吧。”
真是受不了她,周长诵皱着眉,看着女人之前还神色哀怨,下一瞬间就立刻哈巴狗一样兴高采烈贴过来。
他坐在床沿,任由女人靠过来,身上的热气也传了过来。
算了,反正没人看见。
“你真好!”
还没有喝药就又活蹦乱跳,要不是隔着衣服的热度实在惊人,周长诵简直要怀疑她是装出来的。
“我是好。”
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女人也没有灰心,嘟起嘴顺着碗沿吹了几口气,然后两只手捧着,咕咚咕咚喝完了全部。
等到周长诵把碗拿出去再回来,就看见原本被他绑起来的帐子已经被放下来了。
“所以?”
“一定是因为睡在外面才会着凉,所以诵哥哥今天让我睡在床上好不好?这样的话,我明天就能好了!”
“滚。”
“去别的宫殿睡的话,说不定会有闹鬼的传闻哦,而且我不可以离开你。”
“……”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周长诵,他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脱下了外衣。
“啊!不可以觊觎未成年的肉.体!”
“我觉得你还是滚。”
半夜被惊醒,周长诵睁着眼睛望了一会儿头顶的承尘,然后手伸到下面,准确地把搁在他肚皮上的那一条腿——
握起来,扔下去。
周长诵半夜传召太医的事,不到第二天,宋阶就知道了。
第2章 雕花窗棂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周长诵顺便推了一把床上熟睡的女人。
看着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冉乔鸢,周长诵有点嫌弃,他慢慢在床上站起来,低下头避开顶上的承尘,一步跨到床内侧,嘴角漫出一点笑,勾起脚背在那一团东西上轻轻踢了几下,然后完成了昨天没有完成的事。
守在外面随时准备进去伺候皇帝起床洗漱的宫人,听到里面一声闷响,然后是皇帝陛下响亮的笑声。
到底是怎么了……
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冉乔鸢一个上午都很生气。虽然有被子裹着,她其实并没有伤到哪里。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吧!
暴君!暴君暴君!
用力捶打着怀里的被子,还不解气,她又伸出脚在上面轮番踹了几下。
“陛下。”
“陛下。”
外面传来问安的声音,冉乔鸢回过头,就看见宫女打了门帘,一身明黄衣袍的少年转了进来。
“周长诵。”
她下意识喊了他一声,但是对方没有反应。
宫女落下帘子跟着进来,后面又是低眉敛目一大串粉红宫服的宫女,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周长诵要换的衣服。
冉乔鸢小心翼翼从被子上缩回脚,在宫女过来收拾美人榻之前,“咚”一声轻轻跳到了地上。
她没有鞋子,所以这几天都只待在太承殿,顺便守着周长诵,有时候也会踩一踩周长诵的鞋子,他也不在乎。
光着脚走过去,周长诵站在殿中,舒展开手臂,宫女正在帮他脱衣。
冉乔鸢绕着走了一圈,少年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衣服有点难脱,冉乔鸢手掌托着下巴,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起来。
还是站起身,怕哪个宫女不小心撞上她然后隐形。
“周长诵!”
她又叫他。
但是周长诵还是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宫女们打开窗户透气,然后开始一个接一个退出去。
她们本来就看不见冉乔鸢,所以哪怕冉乔鸢就站在她们边上,她们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雕花窗棂漏进来日光,冉乔鸢扶着墙壁,手指一点点捏紧。
“周长诵?”
她有点无措,眼睁睁看着换了一身轻便常服的少年,撩起衣摆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开始写字。
为什么不理她?
“你生气了吗?”
冉乔鸢慢慢走过去,手指从墙壁拿下。光脚踩在大理石的地面有点冷,醒过来的时候来不及拿衣服,等她想起来,那件外衣已经被宫女收走了。所以她现在穿的还是自己的睡裙。
“我、我以后不睡你的床了,别不理我。”
书案后的少年,专心致志在手上的文书,写完后搁下笔,合上一本。
接着翻开另一本。
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心砰砰跳起来,冉乔鸢停下继续靠近的脚步,手垂在身体两边,咬着嘴巴,呼吸急促起来。
“周长诵……”
“你听不见吗?”
大殿空寂,只剩下她自己的声音四处回荡。
怎么回事……
冉乔鸢觉得自己开始糊涂起来。
她已经走到了书案前,照进来的太阳光块在她脚边戛然而止,留下一点虚影在她的小腿上。
趾头动了动,冉乔鸢看着眼前少年的发顶,戴了一个小小的金冠,从旁边横进去一只玉簪。
他听不见自己的话吗?
所以现在是连周长诵都看不见她了吗?
然后呢?
攻略呢?系统呢?她要怎么回家?连攻略对象都看不见她了,这个任务还可以继续吗?
快要跳出来了。
手心贴着胸口,砰砰砰,砰砰砰。
绕到沉静的少年身边蹲下,一直等到坐在冰冷的地面,脊背靠在椅子边上,额头贴住扶手,冉乔鸢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朝之后宋阶惯例留下,同他说了一些刚才朝堂上不当之处,又说到他的身体。
“陛下年少,龙体康健乃是重中之重,若有不适,还是请太医来仔细诊治。”
宋阶垂着眼睛,脊背挺直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神情很是自然,是真的在关心他的身体。
周长诵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朕知道了。”
宋阶也没有多说,他的目的达到,于是岔开了话题。
笔尖上的墨因为长时间的停留而晕开一小团,他之前的批复都废了。
不过本来也递还不到送上来的官员手上,内阁包揽了所有奏折,票拟后呈上来,他只需要点头就完了。
真不甘心啊!
宫女离开前打开了窗,镂空格子糊了一层轻纱。
以前廊下养过一只金丝雀,后来宋阶害怕他玩物丧志,把它拿走了。
他连只畜.生都留不住。
上午很快过去,周长诵揉着后颈放下笔,正要传膳,突然发觉少了什么东西。
“冉乔鸢。”
他喊了一声,从脚边上传过来“咚”一声响。
被他叫到名字的冉乔鸢,整个人侧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正在揉眼睛。
“起来!”
毫不客气在女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周长诵站起身,作势要出去。
“别、别走!”
冉乔鸢很快就爬起来,毫不介意被他踹了屁股,连忙跟上去拉住周长诵的手。
女人柔嫩的手指从他的手侧那里钻进手心,周长诵住了脚。
一看到他停下,冉乔鸢立刻就跑到他身前,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目不转睛。
“你能看见我啦?”
脸上是全然的欣喜。
女人身上穿着她自己的裙子,周长诵新一年身量长了许多,完全居高临下,他的眼睛轻轻飘过女人雪白的胸脯,然后才看向她。
“嗯。”
不咸不淡。
可是足够冉乔鸢兴高采烈了。
她扑过去抱了他一下,“太好了!”才说了一句就又开始哭,“我还以为你也看不到我了……那我一定完了……”
周长诵任由她抱着,等到她抬起手擦眼泪才推开她的肩膀:“脏。”
眼皮垂下去看她光.裸的脚:“鞋呢?”
“没来得及穿……”
视线里圆圆的脚趾害羞地蜷了一下,周长诵抬起头,冉乔鸢红着眼睛,手指还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看来真的被吓到了。
“所以你说,早上我是真的没有看到你,而不是你自己躲起来了?”
冉乔鸢裹着他的外衣,入夜还是有些凉意,她跪坐在美人榻上点了点头。
“这可糟糕了。”
周长诵用手指敲了敲榻边的倚靠,他就坐在冉乔鸢边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啊!”冉乔鸢懊丧地呼出一口气,嘀嘀咕咕,“还说什么攻略,连你都看不到我了。”
“你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和平时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