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灿然一笑,“今儿我就给思娇姐姐出口气。”
溪光听她说这话,心中起了好一阵恶寒,这时候她再装睡下去可当真是坐以待毙了。她掩在被子当中的手偷偷握成了拳头,盘算着过会自己该怎么办。
宁栀同许思娇表完忠心,便思付起到底该如此下手。打脸上总归是不成的,太显眼了,还不如掐身上……她一面想着一面转过身去,目光才刚触及床上那人,就吓得脱口低呼了一声:“啊——!”
“咋咋呼呼个什么!”许思娇正是得意糊弄了这个蠢货替自己出手,冷不丁也是被吓了一跳,当即冷脸斥了声。可等她转过脸去,看清楚了情形也是神色忽变。
“你、你怎么会醒了?”宁栀又惊又疑,瞪大了双眸。明明御医说是这人是不可能再醒过来了!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宁溪光是睁开了双眼的?
而此刻的宁溪光非但睁开了双眼,还半撑起了身子,正歪着头撇嘴看着宁栀,略带了两分委屈:“五妹,我、我……害、害怕……”溪光是忘了这身子有结巴的毛病,不过这也算歪打正着,倒是更显得她紧张局促了。
宁栀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跟自己说话,一时竟也没多想便接了溪光的话反问了起来:“你害怕什么?”
溪光只是欲言又止的往不远处许思娇的方向看了一眼,紧咬着唇不吭声。
“宁栀!”许思娇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便是她再蠢,也瞧出了其中的猫腻。若真如宁栀刚才所言她姐妹二人毫无情谊,这宁溪光如何会这么一副模样?许思娇又气又恨,原来她竟是险些中了这两姐妹的圈套了!“好好好,果然是亲姐妹,合起伙来骗我!”
“什么骗你?思娇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宁栀到此刻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是一头雾水。可瞧见许思娇这会子的神情,她也知道事情不好了,忙上前去解释。谁料宁栀才刚要靠近,就被许思娇一脸嫌恶的给推了出去。
“滚开!”许思娇咬牙低喝,“凭你也配喊我姐姐?庶出养出的就是低贱货,一肚子龌蹉!”
这“庶出”二字完全是宁栀的痛处,原本还想再讨好许思娇却因着这话脸色奇白,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哼,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许思娇冷眼睨着,视线当中透着说不清的轻蔑和嘲弄。她恨极了宁栀同躺床上那贱人一道骗自己,此刻巴不得能用最恶毒的话来刺伤宁栀,好似唯有这样才能稍稍痛快些。“别总是瞧见我穿了什么料子的衣裳,你回头就跟着做一件,也不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凡事都学我,就能学得来我的出身?你怕是不知你早就是全京城贵女的笑柄了吧?”
溪光心中咋舌不已,她早就猜到这两人根本没什么牢靠交情,不过宁栀是在一味讨好巴结许思娇。这回她本是为了自保,也算是宁栀吃一记当头棒喝,好叫她认清眼前这人。
而这宁栀平日也是极为要争脸面的人,此刻被许思娇的一味言语羞辱,只将心中怒火点到最旺的地步。明明她今日费尽心思的讨好许思娇,甚至冒着被发现要受罚的风险,怎么就惹了这许大小姐说翻脸就翻脸了!
“等哪日许贵妃不受宠了,你又比我好到哪去!许思娇,我等着看你那一日!”
如今许家的如日中天完全倚仗宫中皇恩正隆的贵妃不假,可宁栀将这话说出来就是胆大包天了。就连溪光这种在寄居玉枕多年不问世事的,都知道这话犯了大忌讳了。
“你胆敢对我姑母不敬!”许思娇更是个忍不得的性子,怒气腾腾的往宁栀方向去:“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宁栀还比她小几岁,拿捏制服住也不是难事。
这许思娇也是被怒气冲了理智,下手极狠,两人扭打中也顾不了旁的,都直往脸上招呼去了。
其间难分难解,磕了桌子碰了凳子,还撞翻了几只雨过天青瓷。“哐哐当当”的动静,就是想不让外头发现都难。
溪光瞧着这场面,圆眸微睁,吐了几口气缓解惊诧。转念又有些万幸,若是刚才这两人是矛头一直对付自己的,恐怕她这下场还要更凄惨些。不过,她还是决定娇怯怯的开口:“五妹,小心!”
然而这一声过后,宁栀只觉得许思娇对自己下手更重了,“谁要你管了!”
“哦——”溪光被她一呛,情绪低落得应了声,不过她也不气恼,转头又对许思娇软绵绵的威胁了起来:“不许你你你……欺、欺负!欺欺欺负五妹!”
别人看宁溪光,是觉得她急得都快要哭了,所以说话都不连贯,磕磕绊绊的。而她自己也觉得,这种紧急的情况实在太为难说话结巴的她了。她才不是故意将一句话断句断成那样的。唔,她才没有让许思娇“欺负五妹”。
那两人正打得火热之时,外头陡然传入了另外一道声响:“快让开!你们在这守着门是做什么!”
不一会,只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行人进了来。
溪光见那群人有老有少,年纪大的妇人被围在最前头,身穿蜜合色苏缎万福万寿大团龙花长衣,额间带了条金褐色缎绣红梅镶红宝抹额,虽然满头银发,可却精神矍铄。这……难不成就是宁老夫人?她还不及细思,就听来人当中有抢了先开口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老夫人在此,还不都住手!”
宁栀和许思娇被这一喝才彼此松开,然而此刻这两人早就已经打得蓬头散发了,连衣裳也是被扯得皱皱巴巴,毫无半分世家小姐的仪容可言。
老夫人见到这场面,气得拿着拐杖只戳地面,“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还是主打感情戏,所以不要怕和男主互动不了,咱们还是能刺溜回玉枕的!
第6章
其实发生了什么,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是谁都没料想到这两人会闹得这样难看。
站在老夫人左侧的那年轻夫人脸色最为尴尬,忙向许思娇喝了一声:“娇娘,你怎么、你怎么……!”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仿佛是自己的脸面也跟着一块儿丢光了一样。这人正是今日陪许思娇一道来宁府的许家大少奶奶吴汀阑了。
吴汀阑本也不想应了这趟差事,无奈婆母吩咐推脱不得,想这小姑子平日就肆意妄为,她只求着这次来不要横生旁事。万万没想到,还真是又闹出了事。
“大嫂!”许思娇自己却是满心的委屈,明明她自己才是被设计陷害的那个,怎的她这大嫂先来质问她了。“是宁栀,是她先动的手!是她同宁溪光两个合起伙来陷害我!”
这一行人进来,视线全被扭打在一处的许思娇和宁栀吸引到了,倒没人注意到屋子深处那张床上的人了。也不怪众人不往那处看,那个是已经被御医确诊了会这么“睡”一辈子的人,谁能料到居然还会醒。
有宁栀和许思娇两人,溪光早知道自己既然“醒了”就再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可能。这会正愁不知该如何吸引人视线,偏巧就叫许思娇牵了根线。她心思一动,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自己先是用双手捂着脸,细声细气的啜泣起来。
老夫人等听了许思娇的话又惊又疑,却也顺着她所指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张雕花大床上坐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单薄的肩头正轻轻颤抖着,细碎幽若的哭声从指缝间泄了出来。所有人都站在这,只她一个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床上,显得格外可怜。老夫人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眼下也顾不得训斥那两人,疾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那些随行来的人见三小姐果然是醒了,也都极为意外。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最先回过神,忙跟了上前搀着老夫人。
“央央儿,是祖母叫你受委屈了!”宁老夫人将床上那纤瘦的身子一下紧抱入了怀悲鸣,连着手也颤了起来,眼泪直往下掉:“是祖母不好,祖母没能护你周全。”
溪光在那怀中,就跟小猫儿一样,哭得声音都带着两分孱弱,顺势喊了声:“祖、祖母……”她心想这可不是自己故意哭弱,明明她就是很可怜,那两个人刚才是打算合起火来欺负她的呢!
“祖母在!祖母在这!”宁老夫人更加她抱紧了不肯放,这三孙女出生后可是由她亲自抚养过一段时日的,就跟现在一样的趴在她的怀里。不过后来因着出了些事才叫送去了江南别院调养着,如今回来了,她只有更加倍疼的。可万万没想到,她的央央儿还未进宁府大门就出了事,宁老夫人如何会不愧疚。
“我怕……”溪光一面哭着,一面哽咽开口。
在场几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宁家三小姐是一股娇弱胆怯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不消多言,宁老夫人也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沉了脸厉色对着那两人道:“什么事值当你们两个要大打出手了?”
吴汀阑见这情势是越发不可收拾了,原她是带着许思娇这个小姑来赔罪的,现如今反倒还不如不来。不过,她既然在这,这烂摊子少不得还得先由她来收拾。“老夫人严重了,都是小姑娘家的打闹,实在是担不起“大打出手”这四个字。娇娘和府上五姑娘一向是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