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伙都要回家过节的腊月还有三个多月,在外打工的人都想要多赚一些,一般都不会在此时离岗。
日落时分,月枕石询问到了这一片的最后一家酒楼是否还招洗盘子的小工,不管怎么都要试一试地就要敲响酒楼的后门。
这家店的后门刚好半开着,掌柜就站在门口的空地上,他听了与月枕石的来意就摇头了。“你来晚了,中午刚招一位临时洗碗工,这会是不缺人了。”
月枕石只能说运气不够好,怎么就没在中午时先来这家酒楼,而她没来得及将心思放在唉声叹气上,就看到酒楼后院里还站着一位中年大汉。
大汉的右手上缠着麻布隐隐可见血迹,隔着五六米还能闻到大汉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与鸡毛味。他也是有些发愁地看着掌柜,看起来之前两人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月枕石既然是擅长吃喝玩乐,那就离不开对稍稍研究一番宋时风物。
此时,她近乎是灵光一闪,想起了从前所读古书中的一则记载。汴梁的繁华还体现在京城的百六十行让人眼花缭乱,其中居然还有职业杀鸡人。
别瞧不起职业杀鸡的人,杀一只鸡就能得十来枚铜板,赶上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一百只鸡鸭就能赚一贯钱。
“掌柜,我还能试一试别的。我会杀鸡,包管杀得一刀毙命。”
月枕石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道理,“冒昧问一句,这位大伯是专管杀鸡的吗?我可以给他打个下手。”
第3章
大汉闻言狐疑地打量起月枕石,她这幅瘦弱的模样着实不似一直食用荤腥,虽然不是吃鸡的人才会擅于杀鸡,但眼前的女娃似乎也太没说服力了。
“我确实专营这一区的活宰鸡鸭,也确实手受伤了要找人代工半个月,可女娃就你?你行吗?还说一刀毙命?”
这就是以貌取人了。
月枕石承认她没有庖丁解牛的本事,而现在以此身来写一手毛笔字都要重新练习一段时日才行,但在宰杀鸡鸭上却没有问题。
“有句话叫做杀鸡焉用牛刀。鸡是十二生肖之一,它是比牛长得娇小,小不代表就好杀。杀鸡看似简单,其实颇有技术。虽然只是朝鸡脖子上抹一刀,但不够果决的刀法让鸡还有蹦跶的力气,而太过粗暴的刀法让鸡血溅了一身,鸡血也就浪费了很多。更不提有些人控制不了手里的鸡被它啄上一口。”
月枕石看了看大汉与掌柜,“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是否能杀鸡,当场杀一只比什么都实在。”
大汉见月枕石说得如此肯定也动了让她试一试的想法,如果真让一个小孩代工半个月,他也不必担忧专营杀鸡的饭碗被抢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别以为菜场集市里就没有势力划分。那里面的弯弯绕绕还真不少,哪里摆摊的生意更好,谁与谁又是结成一帮相互帮衬着。
如果新人傻愣愣就冲入其中,没弄清其中的那些门道,一两天偶尔赚个外快还没事,而想要长期做一门生意必须要记住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月枕石见大汉的犹疑不定,她正料到了大汉的想法,谁也不乐意多一个出来抢生意的人。而如果代工的是孩子就不同了,小孩想要在市井中立足总要找一个山头才行。
“周掌柜,我看能试一试。”大汉请周掌柜这就弄一只鸡与再杀的刀来,“如果这娃杀得还成,那么明天也就不愁没人处理那些鸡鸭了,否则耽误的是你我两人的生意。”
汇珍楼是不敢比汴京三层高的樊楼,但地处客来人往的成都府,店里的经营时间才不是像山野村夫习惯于朝暮两餐即可,从早晨卯时开门一直到晚上子时关门,一直都有食客往来。
楼里的厨子与帮厨当然会杀鸡,但是一直都分工明确外聘职业杀鸡的徐宰鸡干活,而厨子们还有忙不过来的后厨工作。
周掌柜也不磨叽了,行不行就一刀,“行,就按照徐宰鸡说的,趁着太阳没下山,快杀吧。女娃,我是真希望你能一刀毙命,免得我还要为明日那些鸡鸭的死活操心。”
废话不多,很快店小二左手提着一只鸡笼过来,右手提了一个木桶就来了,肩上还搭着一条围裙就来了。桶里装着一只用来装鸡血的大碗,碗里还装有一些水防止鸡血立即凝固,再就是有一把开刃的小刀。
月枕石先验了验刀是否锋利,这种程度抹鸡脖子不成问题,关键的兵器到位了就可以动手。
她套上明显长了一截的围裙就打开了鸡笼,无视了这只鸡的虚张声势,左手一把精准地抓住了鸡翅膀与脖子的位置。
完全不给它扑腾的机会,左脚就踩住了鸡爪子,右手拔去了鸡脖子上的一撮毛,再那么横切拉了一刀。这一刀不轻不重得切刚刚好,没有使得鸡血四溅。紧接着立即以右手握住鸡头,左手握住鸡脚,倒提起鸡斜倾着让鸡血流入碗内。
直到鸡血流尽,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左右,将三个字快、准、狠全都体现了出来。
“好!”徐大汉当下就叫了一声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为何会有职业杀鸡人?那都是因为每天府城里要消费不少鸡鸭鹅,但是能够干脆利落解决它们的人却不多,往往不熟练的人都要耗费两三刻那么久。谁说杀鸡不用牛刀?对那些人而言,给了他们牛刀都杀不好。
“正好,我们这就把契约给定下来。与市场上的行情一样,鸡鸭鹅只宰不拔毛收十五文钱。如果拔毛破肚多加二十文,那都是耗时费力的事情,收费自然也就高。”
徐大汉见了月枕石的真本事也不再磨蹭了,“你代工半个月,所有酒店老主顾的生意必须做完,加在一起基本每天都要杀两百只左右。当然也接一些散客的活,收费都是一样的。上午辰时、巳时,下午未时、申时,一天大概四个时辰,中午还能歇口气睡一会。如果活不多可以早点收工回家,如果活多的话最多做到天黑前收刀。”
徐大汉最后说了关键的收入分配,“宰杀的刀具之类都由我负责,你我对半分一天所得,你看怎么样?我提供了客源,拿那一半的钱也不是占你便宜。如果你说好,现在就去行里把契书签了。”
月枕石迅速估算了一下,一天两百只鸡保底就有三千文铁钱,这比古书中记载汴京的杀鸡价格低了些许,但应该符合了成都府消费情况。
徐大汉提出的收入对半分也不过分,毕竟酒楼的这些客户源都是他拉来的。现在由她代工半个月,不出意外,她起码可以赚到一万六千五百文铁钱,也就是八两银子,如果生意好的话还能有更多。
“好,现在就去签契书。”月枕石知道八两银子并不算太多,毕竟这是代工半个月的工作,之后她难道能取徐宰鸡而代之?
徐大汉能抓住这些老客户也该是一条地头蛇,她如果再继续做这一行至多就是为散客杀鸡,不可能坏了市场的行情压低价格拉客户,说不好是要被敲闷棍的。而在慈幼局的免费借住也就半个月,骑驴找马,还要再寻摸以何为生。
日暮四合,华灯初上。
月枕石怀里装着一张新出炉的契约书,刚刚又得徐大汉请了一碗鸡腿面,她这会是胃暖心稍定回了慈幼局。
这会一见吉嫂,她就将徐大汉给那一大罐鸡血转手送了出去,顺带将找到了杀鸡的临时工作说了出来。“多谢吉嫂关照,这就是我的一些心意,不值几个钱。”
杀鸡的人总不会缺了鸡血。
吉嫂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谢了几句没推辞接了下来,“也好,明天能给孩子们添个菜。恕我多嘴一句,杀鸡这活是赚钱,但杀生之事对女子而言终非长久之计。月大姐攒了这一笔,还是要寻摸一份能长久的生计才好,如果能与酒楼里的厨子搞好关系,让其收徒学厨艺才好。”
月枕石是喜欢美食,她愿意亲手做一些菜才曾有了一手好刀工,但那并不表示她希望将其作为职业,可在当下她笑着点点头没有反驳吉嫂的好意。
“吉嫂放心,我知道要为长远考虑,这会却有一件事要给你添麻烦了。杀鸡的味道重,为了照顾与我一屋的人不受其扰,我想能不能每夜都烧水洗个澡?当然不会白用木柴的。”
“那两根木柴也值不了多少钱。”吉嫂手里还端着一大罐鸡血,她也没多计较那些木柴,只是慈幼局的孩子洗沐多在日落前进行,怕的是天黑后天气冷了容易着凉。“照你回来的时间,灶房也都熄火了。那么挑水、烧水、倒水等等事情都要你自己来,没有婆子能帮你。晚上灯火暗,一定要小心才行。”
月枕石本就没指望谁能帮她,有一间专门沐浴的房间,其余的她都能自己搞定,总不能顶着一身腥味睡觉。“吉嫂放心,我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听说汴京新开了香水行,如果这里也有香水行的话,倒是能方便很多。”
吉嫂见月枕石面露疑惑,她定是也不知香水行是什么。“你想问香水行是什么?那可不是卖香料的地方。”
那么又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包米果扔了1个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