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饭菜都是平日里容巽爱吃的,还有聚吟楼的盐水鸭,一碗酒酿圆子还热乎着呢。
“郡君吃点东西吧,你可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容巽看他一眼。
宋也以为这大小姐得耍脾气不能吃呢。没想到,容巽只是沉默一会就上前吃东西,一言不发的那种。
“你想问什么?”宋也的眼神太过明朗里面是昭然若揭的疑惑,她想忽视都困难,只好问一句。
宋也摇头一笑,“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吃的下饭。”
“不然能怎么办呢,我就不吃不喝哭天抢地,也左右不了陛下的意思。况且卖国求荣的是定国公不是顾穿云我相信陛下是明君,不会好坏不分。”
“你能这么想最好。”
容巽略一笑,“更何况穿云哥哥文武全才,智计谋略不在任何人之下,我相信他有全身而退之策。”
莫名的,宋也心里有点发酸,就像喉头堵着一颗酸涩的柠檬,酸到了心坎里,偏偏还咽不下。
“对了,那个尸体还找么?”
“不用找了,定国公说已经被他剁碎给花做肥料了。”
“……”容巽看了看碗里的饭,又瞪一眼宋也,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了,下次绝对不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这个。
“那个人是潜逃的一剑。”
“不认识。”容巽低头又喝口汤,大手一挥指使道,“收拾出去吧,我回容国公府撞。”
“……你可真是个大小姐。”
容巽给他个鬼脸,“说的对,所以需要人侍候啊。”
宋也无奈,老老实实给她收拾桌子,容巽出了门直奔容国公府。
她刚进门,就听见元氏的哭诉声,声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恨不得哭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委屈。
容巽绕过院前石屏,这才看清,元氏跪在父亲脚边哭,容瑶坐在一边哭,容鹤则在安慰两边安慰。
容桥和父亲一样的面若沉水。
看见他,容国公呵斥,“你还知道回来,又疯到那去了!”
“与你何干?”
容桥立刻转头看她,眼里是略微的不可置信,盯着她恨不得给盯出个洞来,容巽莫名其妙不甘示弱的回瞪。
二郎腿一翘坐在了旁边。
“这是干嘛呢?你们夫妻好的琴瑟和鸣居然也会吵架?”
这话本寻常,经容巽嘴里一说出来,就多了股讽刺的味道。
元氏一窒,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继续掩面而泣。
“我回来是要问个问题。爹你知不知道定国公府的事情?穿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定国公是板上钉钉的了,顾穿云可能会充军吧。”
容巽略一抿唇,手握成拳一点一点的收紧,直至一滴血从握紧的拳头滴落至地,这才缓慢舒口气。
站起身,“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
“站住!”见人要走,容国公赶紧出声叫住,“你已经三个多月没在家了,一个姑娘家这样不太好。今天就别走了。”
容巽扯唇一笑,迈开腿走出去了。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到底没说什么,谁也管不了她了。
兜兜转转走遍了长安,容巽也没找到自己要去哪,净悬司不想回,家也不愿意回,能去哪呢。
夜色来临,月朗星稀,风停雪止。
容巽一抬头,她竟然走到了镇远王府,恢宏气派的府门紧闭无端多出几分萧索之感。
容巽两步跨上台阶,推门进去,镇远王府里很安静,下人步履匆匆没一个敢多话的,看到她也只是安静行礼。
还是老管家出来迎她进去。
容巽心里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镇远王魏栋躺在床上还在昏迷,脸色青白隐隐透着死气,镇远王妃坐在床上不眠不休的守着他。
“外祖母--”容巽一出声,嗓子涩涩干哑带着微弱的哭腔。
镇远王妃回头,笑了,“巽巽来啦。”又回身推推魏栋,“快醒醒啊,巽巽来看你了。”
容巽扑过去,抱住她,“这是怎么回事啊外祖母。”
“不知道啊,去了趟金銮殿就一睡不起了,你说着老头子气不气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容巽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是不是……给穿云哥哥求情去了,陛下震怒……”
“唉--时也命也。”镇远王妃枯皮的手拍拍了她,“一朝天子一朝臣,顾家也到末路了。”
容巽无言,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抱着外祖母的守越发用力。
祖孙俩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也没人动都在等着主心骨醒过来,要不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夜越发深,约摸子时左右魏栋醒了。
“辛苦你了。”他第一时间伸手握住镇远王妃的手,安抚性的摩擦一下,“可别哭,该不好看了。”
镇远王妃笑着啐他一口,“谁哭了,老娘就是一百岁也是一朵花儿!”
这才嘱咐容巽看着他,自己去了厨房亲自给魏栋做点吃的,走的时候还不忘掐魏栋胳膊一下让他别欺负巽巽。
见人出去,魏栋摸了摸容巽的脸,“巽巽都瘦了。”
“瘦了好看。”容巽有些哽咽。
“别哭,是大姑娘了,哭就不好看了,笑笑。”
容巽扯出个笑脸。
魏栋点点头,往门口看一眼,“我要等老婆子过来,和她说说贴心话儿,在吃一口她做的东西,要不然啊她该呷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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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改作话)
镇远王妃手脚麻利,没一会就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盛着糯糯的肉粥一碟小菜,和一盅清酒。
容巽向后撤一步,镇远王妃坐在床前一口一口的喂他喝粥。
魏栋抓住她的手,“夫人记我一言,人间炊烟鱼米之乡,一人两心三清守四季,好吗?”
粥碗被放到一旁,镇远王妃想要回握住那只手,却在这一个转身的功夫,床上的魏栋闭上了眼睛,手也垂落。
镇远王妃一愣,这才缓慢的拾起他的手握住,整个人伏在他身上,啜泣的声音极小带着嘶哑。
容巽上前一步,伸手一探,人早已没了声息,死了。
扑通一声,她跪倒地上,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到底为什么呀……”
半晌镇远王妃才抬起身子,“镇远王府与定国公府关系密切,夫君又手握三军兵符早已是众人眼中钉。定国公府的通敌卖国不过是个由头,拔出这两个控制大梁军脉的人才是皇帝本意,让夫君寿终正寝已经是皇恩浩荡。”
“这么快……一朝一夕,两大军侯倾倒居然这么快。”
镇远王妃浑浊的双眸露出些嘲讽,“皇权--就这么快。”
她扶起容巽,“回去通知你父亲吧。”
“外祖母那你呢?”
“我……自然是好好打理一下。”
容巽点头,仍旧有些不放心,离开时一步一回头,生怕外祖母承受不了离开外祖父的伤痛,做出些什么。
可镇远王妃至始至终笑着,那张不再年轻的面容,仍旧平静温和,眉宇间是全然的接受。
魏栋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进了刑部大牢,定国公听后只一笑,唤来使官说愿意认罪。
当天夜里,距离魏栋死后不足两个时辰,定国公顾衍畏惧自杀。
顷刻间,两道死讯传进德惠帝耳朵里。
彼时,德惠帝正在连夜周折,得到消息时还愣了下,后知后觉的顿了笔,转而自嘲一笑。
他本意不想让魏栋皇叔也死,只要收了兵符,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封地养老也未尝不可。
可惜,他们心思太重,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当真可惜。
人死如灯灭,丧礼也办的平平淡淡,魏栋还好到底是皇帝叔叔,又是寿终正寝风光无限,长安百姓跪拜安葬皇陵。
定国公已经是人口皆诛的卖国贼,谁会给他个好脸色。
顾穿云扶棺出陵的时候,整个长安的百姓都在扔菜叶子,在他们眼里定国公就是要害他们流离失所的大坏蛋,不管你死没死都不能放过。
都是一些普通百姓,自然不懂什么叫人死为大。
两场葬礼在同一天。
第二天对于顾穿云的判决也下来了,剥夺爵位,充西北军从头开始,到底还是珍惜人才的缘故,这是轻罚。
顾穿云离开长安那天,是个大晴天,风平浪静。
他一人一马,两个士兵,去往西北。
当天容巽就站在城楼上看着,一身孝衣惨白着面容,无比平静,看着人一点一点走远,只觉得心脏蓦然空了一块。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失落又是庆幸,独独没有愁丝。
“人走远了,该回去了。”宋也站在她身边,俩人并肩俯瞰这偌大的长安,太平静的表面下往往潜藏着深水鱼雷。
容巽嗤一笑,“我有个疑惑,你想听一下吗?”
“愿闻其详。”
“当今德惠帝魏子陵,是先皇的太子坐到皇位一路也是不容易,他是他皇叔魏闻一手扶持起来的,同时我外祖父亦对他有救命之恩也为了安他国邦不惜手刃亲人。都说帝王冷血无情,可德惠帝对魏闻的遗孀百般照顾犹如亲母,为何独独对我外祖父痛下杀手?三军兵符值得他退隐之际冒天下之大不违要了我外祖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