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异人行 (晓色初开)

只是洛明光对布料衣饰什么的半点不懂，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明显是一副江湖人的打扮，何况她手中握着一件兵器。鉴于以前闹得笑话，洛明光没敢判断那到底是一把剑还是刀。

那少女一双狭长的眼睛在人群中逡来逡去，似乎在找什么人。

洛明光师父临终交给她的书籍形吊坠，她一直当做压裙挂在腰下，此时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热来，热气透过布料微微烫着皮肤。

她伸手攥住它，在她的手心，光与热同时导入，她明悟地点头含笑。叫一声衍哥，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便在这时，赵衍的身形疾如大鸟一般窜出去。

而在十丈开外，青影与银光同时一闪，速度之快，直如电闪之间，犹如羚羊挂隙，让人压根看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几乎同时，一蓬血雨喷溅出去，伴着一颗黑乎乎的球状物飞将出去。

这几下发生在电石光火，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人们没看到血雨从何而来，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洛明光与百姓们回过神来，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具小孩的尸体，而头颅则滚在丈许的地上，鲜血喷溅地满地都是，甚至许多溅在附近百姓的身上。

此起彼伏的、惊恐的、心痛的喊叫声先后响起来，前一刻还热闹的街口顿时炸开了锅一般。

有的在惊慌叫喊：“是过路神仙降下惩罚，一定是过路神仙！天哪，这小孩子难道犯了什么大恶？”

还有人已经跪倒在地，双手不断对着虚空作揖：“请神仙明鉴，神仙明鉴，小的一项老老实实，没有做过坏事……”

透过人们杂乱奔跑的身影间隙，洛明光惊鸿一瞥间看到一道青色人影如烟尘一般滚滚而去，而在她身后，追着一身玄色的身影，玄色身影再靠后，是沐昀穿着深紫色衣袍的身影。

洛明光发足奔去，嘴里大喊着：“衍哥衍哥，我也去我也去！”

韩采柏从一家书肆出来时，恰好听见这一声熟悉的、软糯的、像在撒娇似的声音，他闻声看过去，才发现那边一片大乱，人们仓皇地奔跑，或原地跳脚。而那身材纤细娇小的姑娘一双手撩着裙摆，直接穿过乱糟糟的人群向前奔着。

他向跟在身后的小厮招招手，两人疾步过去查看，没走两步路，看到赵衍的身形一闪奔回，长臂一展，一把抄起身材娇小的少女重新疾驰而去。

他忍不住摇摇头，这姑娘也太不注意男女之防了，顺义王世子也是，这要到了京城还这样不避嫌，只有一顶小轿从顺义王府侧门抬进去一途了。这么鲜活的一个姑娘，给人做了小还能有好？

顺义王府那样的高门，就这姑娘的五品官员之女的出身，他可不认为能够得上世子妃的位置。

洛明光的身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走了这么一路，范橘早透露清楚了。

他叹息着拨开人群走进去，看到一圈人围着，中间地上摆放着孩子的尸身，头颅不知被谁捡回来，放在脖子整齐的切口上边。

一名年纪甚轻的妇人扎着手、双唇抖得哭不出来，既想把孩子抱起来，又无法接受、无从下手一般，震惊地、无助地几乎要背过气去。

而另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在地上打着滚，全然不顾满地的鲜血，时而嚎啕，时而无声，肝肠寸断一般哭着。

这两人料来是孩子父母双亲了。

韩采柏挤过去，看着地上的惨状摇头叹息，转身让小厮掏出一锭碎银，向那年轻妇人递过去。

妇人似乎失了神智，双眼木呆呆盯着地上的孩子，对递过来的银两视若无睹。

旁边一名花甲老者抹着泪过来，磕下头道：“小民代二牛夫妇谢您了！”

韩采柏便把银子交他保管，叹息着带着小厮转身去了。

那边赵衍毫不费力将洛明光揽在身侧，不多时便重新追上了沐昀，三人一直追出了城外也没追到那道青影。

又过的片刻，到了一处无人的、两边生着疏疏落落树木的道路旁。洛明光被赵衍掐的几乎上不来气，趁着他放缓脚步的当口，急忙道：“停，停，别追了……”

赵衍停下脚步低头望她，眼中带着疑问。

“咳咳，咳咳，先放我下来……”洛明光一手握紧腰下的压裙，一手抚胸，喘息道：“衍哥你追不上她，也不用追了，她就在附近！”

赵衍闻言瞬间绷紧了身子，随即横刀出鞘，左手一把拽过洛明光，重新把她揽在怀里，一双眼警惕地扫视周围。

沐昀眼见赵衍瞬间的动作，惊诧的神情一闪而过，旋即收回眼神连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边说边抽出自己的刀。

“她就在……”

一阵疾风将洛明光的话呛回嗓子眼，利刃的寒气夹在这股疾风中，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袭面而来。

第69章 风十四娘

赵衍不及闪避，左手将怀中人往后一带，右手中横刀格挡，听得“呛”一声火花四溅，他的身体登时被一股大力撞得直朝后飞去。

他心中大骇，从他幼年起，父亲顺义王无时不在担忧他的安危，暗地网罗许多高手教他功夫，到后来，任何一名教过他的师傅都断言，他已是天下数得上的高手，没几个人能在他手下讨得好去。

偏如今，一个名不见轻传的少女仅一式已经将他迫得如此狼狈，对方速度快到不可捉摸，他勉强接了下来，凭借的完全是多年战斗的经验，以及本能对危险的反应。即便如此，他此刻内腑翻涌，五脏六腑都离位了一般难受。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令他瞬间炸起浑身毛发，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在赵衍脑海一个闪念而已，这当口，他方将将稳住后跌的身形。

无处不在的杀机依旧笼罩着他，对方一声讶然的轻“咦”声，似乎在诧异他居然能躲得开。杀机因此一滞，他没顾得上是否已经受了内伤，立刻把洛明光使劲推了一把，自己趁势往反方向跃开，同时横刀再次前迎护住面门。

他已护不住她，不如让她远离以避开危险。

然而他的刀尚未完全回防到位，眼前青色的身影拉着残影，寒光裹着杀意再次逼近。

那速度快到极致，反倒像是刻意放慢了一般，赵衍几乎能看到那少女的清晰的神情----双眼闪着光，里面满满都是兴奋，就像孩子即将得到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她的嘴角甚至含着一丝笑意。

鬓角的发丝拉成一条直线，向后倒飞着，手中的兵器清光凛冽，那是一把剑。

这把剑高高举起，携着可憾动山岳一般的万钧之势下劈，在他眼前也似乎放慢了千百倍一般。

他能看到那剑滑动的轨迹，甚至能看到剑锋搅动的气流，然而却像被箭矢锁定的靶子，他觉得自己怕是无法避开这一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死亡当头的滋味。

那一瞬，多少不甘与愤懑在胸中冲撞，都来不及品味。

耳际听到沐昀大惊失色的喊叫，余光看到他举刀大步飞奔过来的身影。

绝望、不甘，以及这些年刻意压制的烈烈仇恨决堤了一般涌上来，他不能死！他还有那么深刻的仇恨未报，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强烈的不甘令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他的刀以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速度递了过去……

“风十四娘，住手！”历来慢吞吞、软绵绵的腔调变得惶急不安，每一个字都像串成一串，黏在一起般迅速飞出，速度快得甚至令人反应一瞬才能懂这话的意思。

伴着这句，他似乎看到那少女眉头蹙了下，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他能清楚地感到她下劈的气机一滞。

就这一滞，足够他将要害避开，然后他手中的横刀无声无息从中一分为二，而那剑余势不衰，险之又险擦着他的左臂而过，玄色的布料被剑锋削下一块，在空中宛如一只巨大蝴蝶，忽忽悠悠飞舞几下。

臂上一阵疼痛，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随即是杀机海浪一般一浪一浪褪去，那少女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神情漠然地回头看向被赵衍推到，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洛明光。

赵衍心头一松，一头冷汗迸发如浆，登时几乎瘫倒在地。

而沐昀一张脸见鬼一般惨白，将将奔到他身边，顺道伸手扶了一把。

少女眼中带着桀骜，像个叛逆的少年般，拧着眉头居高临下冷冷问道：“你是谁？”

这一声方自出口，赵衍身后距着四五丈开外的一颗大树突然从中分作两半向两侧倒去，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霎时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才轰然倒地。

赵衍和沐昀同时骇然回望，心中都清楚那是方才那一剑的余势所致。一剑之威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惊世骇俗，赵衍沐昀交换一个后怕的眼神。

两人此刻清楚的知道，在这样一个进退之间近乎鬼魅的姑娘面前，合他二人之力也无半点逃生的机会。

这一刻赵衍无比后悔，当时怎会鬼使神差追了过来，以致要将三人的性命丢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