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璐也欢喜宝玲过来,有些事当众不好说,两人私底下说说却是无妨的,正欲拉着她问个清楚,却见赵姨娘坐下大有听她们倾谈之意。
她知赵姨娘的意思,就是怕她胡言乱语,坐在旁边好适时的挡一挡。但这怎么能成,虽说她是有此意,当此时情况未明,自然不会乱来,不过是见了宝玲好好与她说说话而已,但赵姨娘在这她怕宝玲有话也不好意思说,便道:“姨娘,这段时间你也累了,不若先回去歇着吧。”
赵姨娘知宝璐在赶她,更加确定宝璐要做错事了,便道:“我也许久没见宝玲了,怪想她的,我不插嘴就听你们俩说说话就好。”
宝璐心中叹了一口气,干脆挑明道:“姨娘放心,我必不会胡言乱语,不过是平常说说话。”
赵姨娘乐了,“平常之话有啥不好让我听的,你们往日在香藕园整日嘀嘀咕咕我都听着可曾扫过你们的兴,你放心我不会碍着你。”
宝玲听她二人你来我往,知定是为她入参知府之事,便道:“姨娘你放心去歇着吧,七妹妹即便有什么年少轻狂之话,我自有分寸。”
赵姨娘见宝玲说的恳切,又见她神情不像有怨怼反倒有一份安稳知足之意,心道她应是认命了,想她向来稳重,做事能思前想后必不会累及宝璐,这才道:“也罢,也罢,你们小姑娘嫌弃我们老人家,我也该是有自知之明。”说罢才起身逶迤而去。
“五姐姐,”宝璐见赵姨娘一走便急唤了一声,一声话音落,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说了怕揭宝玲伤疤,不说自己寝食难安,只是这该从何说起,一时哑了言。
宝玲“扑哧”捂帕一声笑,“你莫说了,我知你要说什么,我也是怕你胡思乱想苦了自己,刚过来头一个便想先同你说,只是这些事人前不好说,我只得寻了个借口先来寻你。”
宝璐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宝玲所言似乎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这般。
宝玲笑道:“你放心吧,老参知人很好,王老夫人待我如自家小辈。那日入了参知府,老夫人只道来了一个姬妾便让人先领来自个房中懂懂规矩,后见我举止不似一般姬妾轻浮便问起来,此时方知我是沈家的姑娘,两老自觉十分造孽,亦觉对不起我,幸而未酿成大错少不得要替我筹谋。只是我自觉丢了沈家颜面,无颜回来,便请求留在老夫人房中听唤。老夫人挪不过只得将我留下,如今虽是伺候老夫人,却如半女一般。”
“所以你也放心,我如今也很好。”
宝璐越听越喜,简直要同赵姨娘般“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五姐姐真是福人有福相,便道:“老参知,老夫人既如此通情达理,五姐姐何不回来,左右不过是一些不明白事情原委之人以讹传讹了,咱们自己却是清楚的,左右还能寻个好人家,总好过在参知府蹉跎岁月。”
宝玲正喝着茶的手一顿,随即又自然的用茶盖拨了拨茶叶才啜了一口,道:“你这话王老夫人也说过,只是我自己不愿。”
“为何不愿?”宝璐急了,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啥也没发生,为何五姐姐宁愿背着个参知府小妾的名声,也不愿回来。
宝玲极轻的笑了下,低下头缓缓道:“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极好,王老夫人待我好,我待在王老夫人房中只管伺候她,吃穿不愁,别的再没有让我操心的。”
“再说我即便回来了,又能寻什么样的人家,即便寻着了人家却又不一定是良人,总归是操劳持家,照顾一家老小,我倒觉得跟着老夫人只操心一人反而舒心些。”
宝璐一怔,随即便想通了,她并非是个坚定的婚姻主义者,前世听多看多了形态各异的婚姻,倒是主张宁缺毋滥,与其迫于各方面压力,稀里糊涂的结婚,还不如多挣些钱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自在。只是被宝玲的事急糊涂了,早些她自己对婚姻大事尚未定心,如何敢主张宝玲如何,只不过是听她去做了妾,心中着急,两者相较取其轻,睁大眼睛找个人家总比半入土的老头好。但如今一听宝玲的生活状态,减轻了她的顾虑,所以宝玲这么一说,她非但不觉得她怪异,反觉得很好,在不确定有无良人的情况下,宝玲目前的生活状态是最好的,再说沈老太爷又是这般注重家族名声之人,只怕到时还要逼嫁,与其到时候胡乱塞一个人还不如这般自在,便道:“五姐姐,未来的事情谁也不晓得,我只道你此刻开心便罢。”
宝玲不禁莞尔,眼眶透出几分红来,“我便知道七妹妹定能明白我的,我怕你担心便先与你说明白,只是这事我只与你一人说,他人你便莫要说起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宝璐点点头,这样的事说出来只会让大家都为难,且对宝玲并不是好的,因为他们首要考虑的便是沈氏名声,至于宝玲在其中幸福与否或许在他们心中一点涟漪也未有引起,只是心中有一瞬间觉得悲凉,这就是女子的命了。
宝玲转笑,拉了宝璐的手道:“我是寻了借口出来的,咱们坐了这么一会只怕前边老太太要问起来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悲凉只停留了一刻,宝璐马上将其不露分毫的收拾起来,前世她孤苦一人是苦,今世女子身不由己也是苦,若问她哪一处更苦些,她倒宁愿在这边,这边至少有真心实意的亲人,其他的苦算是对她这份飞来横福的附赠吧。
她们从抱厦说要先去问候郑氏,赵姨娘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一听到声音忙出来道:“太太早往老太太那边了,你们也去老太太那边罢。”见她俩点头,赶忙对宝璐叮嘱几句:“老太太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待会见着嘴甜些知道不。”
宝璐边嘴里应着边走,出了院门对宝玲做一鬼脸,“如今只剩姨娘唠叨,我可清净不少。”
宝玲笑道:“姨娘虽有时太紧张了,但我们庶女总一个比嫡出的拘束着些,也难怪姨娘耳提面命,形势如此不得不上心。”说罢怕宝璐平白添了心事,又加了句:“不过如今回京便好了,老太爷、老太太都是疼爱人的,也是爱护小辈的,日后也能为你做主。”
宝璐知她说的是日后婚嫁问题,怕她触景伤情,忙甩了一帕道:“莫要笑话我,我还宁愿守在家中呢!”
宝玲白了她一眼,一笑:“又说胡话,老太爷门生众多,只怕给你挑一个大老爷哩。”
宝璐跺脚,“亏我为你哭了半天,一来就是笑话我的。”
二人说笑间已然到了正房前,门口的婆子忙打帘。
第54章 众姐妹回府问候
众人扶沈老太太上炕,炕上是猩红的靠背坐褥。沈老太太又让宝玟、宝珊左右围坐着,葛氏、冯氏、郑氏坐在两边交椅,婆子们搬了圆凳让宝璐姐妹几个坐下。
刚一坐下,宝琪看了宝璐、宝玲二人笑了:“她俩倒是说上私己话了,说着去见太太,这倒好太太都在这了她俩倒才来,老太太可要罚她们。”
沈老太太笑道:“五丫头向来都是孝敬长辈爱护弟妹的,想必是七丫头慢了。”
宝琪笑着对沈老太太道:“可不是,我方才出门之时她房门都还未开,太太向来是不拘我们的,这两年她懒散惯了,想必一时没反应过来罢。”
宝璐一旁听着心中暗叹,什么话都让这宝琪说了,损她还不耽误迎合老太太,拍郑氏马屁!只是老太太跟前她又不好说什么,方才那句话她已然明白这老太太并不太喜她,她便是多做多错,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沈老太太果然训了一句:“你们太太也是太面软了,才这般溺爱你们,此时在家中还罢,日后出了阁可得利索着些。”
宝璐暗叹一口气,果然,方才她若驳一两句,只怕还会落下强词夺理不可教化的罪名。
宝玲忙解释:“是我不好,一早家中婆子来递话,激动的我不知如何是好,老太爷厚爱还愿认不肖孙女,孙女心中感激。老太太又爱惜我让我去见一见太太,谁知太太□□佛,我本欲在房外等着,又怕太太念佛不得静心,索性先到后头等一等七妹妹,自打入京以来许久未见七妹妹不免多说了两句。谁知倒错过了太太,还望太太原谅。”说着就要起身告罪。
郑氏波澜不惊,笑吟吟的将宝玲拉到身边,拍着手道:“这是怎么的话,你受了委屈反倒还怪起自个儿来。”又拍着手道:“坐下罢,我们都是自家人,你心里也不必有什么介怀。”
沈老太太亦道:“这事原不怪你,倒叫你受了委屈,你如今回来便罢,咱们还是一家人,几个姐妹坐一起说笑。”
宝玲这才坐了下来。
宝玟捶着沈老太太的肩,关心了几句初回京饮食、睡眠。沈老太太倚着猩红攒花纹引枕,随口说了两句,其他姐妹皆是笑听着。
沈老太太瞅了一眼几位太太,笑道:“你们几位竟先回去罢,让我们自在说会话,我知道你们许久没见女儿,待迟些我让她们过去你们房中好好亲热亲热。你们如今在了,倒教几个姐妹拘谨了,我原是想让她们过来热闹热闹的,这便倒反了。”
宝珊笑道:“倒不是太太们拘着我们了,孙女们心里是愿意与老太太热闹的,只怕太太瞧了担心我们在外头也这般随意,少不得规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