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若不能请大夫前来,不若将七妹妹留在京中调养,待过个一年半载调养好了再派人送来。”
赵姨娘脸色一滞:“我方才也想到了,只是怕无贴心人照料还耽误病情,不是我说些丧气的话,咱毕竟是庶出的比不上嫡出的小姐,府中这些个婆子惯是捧高踩低的,咱们院里人一去没个主事的只怕七姑娘被欺负。”
宝玲亦点头:“咱们一去宿迁,平日里贴心的婆子、媳妇俱都是要跟去的,留下的不过是些粗使丫环婆子,粗枝大叶的也不能做事。大奶奶虽是细心的,她那边尽可有周到的婆子,但毕竟不是咱们院的人,照料一两天还好说,若要照料一年半载怕也不上心。虽说有大奶奶在府中能时时看照着,但底下这些人都是备懒惯了,大奶奶又是去岁新入门,怕还是震慑不住这些人,况如今咱们院里人都不在岂有不偷懒的道理。”
宝玲见赵姨娘脸色愈发凝重,忙安抚道:“我想不若咱们自己找个可靠、踏实的人还比府里的婆子尽心些。”
这话赵姨娘倒觉有几分道理忙问可无人选,宝玲道:“平日里我看京边庄子上的周婶子时常与姨娘走动。往年她有收成不好时,姨娘也接济过几次,这周婶子倒是个念恩的,时不时送些庄上蔬果与我们解乏,虽不值什么钱倒也是她一番心意,我看她倒是个忠实可靠之人。若父亲那边一时请不到合适的大夫,我思虑着不如将周婶子请来照料一段时间,一来周婶子是个贴心肯出力的人,与姨娘又是沾亲带故比别个自然尽心多,二来对她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她必也是愿意的。虽说到底比不上在咱们自己身边周到,但到底免了舟车劳碌之苦,待到七妹妹身子养好了咱们再遣人接回来岂不两全。”
赵姨娘听了连声称是,“方才我还担心若请不来大夫该如何是好,如此竟不必一味的去求这个情费那个事,请周嫂子过来竟比随车更妥帖些。周嫂子我是表亲嫂子,我在京中没什么亲戚,统共只剩这么一家。她也不曾远着经常走动,况又是忠厚朴实之人,这几年处下来竟比亲嫂子还亲厚些,她来照顾七姑娘我自是放心的。”
二人皆道此法甚好,既想定二人心神俱松,商量着该给宝璐或装或留哪些行李,又虑着该备多少银两给周婶子,赵姨娘意思宁可多一些,好使她尽心些,又忙着分派丫环们打点行李,忙了半日方休。
第2章 家逢巨变
人语渐渐消去,在“吱呀”声中合上了木门。
陈薇舒了一口气,蔫蔫的睁开眼。
自昨晚醒来到现在已将近一天,她犹未从震惊中缓过来。
昨晚,她朦朦胧胧间被一阵阵抽泣声吵醒,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床榻边的是双眼红肿的赵姨娘,紧接着是宝玲。
见她醒来,她二人惊喜交加,忙唤了许多人来,有丫环、婆子,大家你来我往喂药的喂药,照顾的照顾,满屋子的人看得她眼花缭乱。
当时她犹在震惊中未曾细较这些人,一概只当自己发梦。
而后有几位身穿华服、年纪不一的妇人来看过她,唠絮了几句便走了,想来应当就是她们口中的太太、奶奶之类的。
折腾半宿,好歹屋里清净下来只剩赵姨娘和宝玲照看。
她壮胆问了一句:“这是哪?”
赵姨娘一怔,泪渍未干的脸迅速变了颜色,连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似得掉下来,抓着她的手一顿好哭:“我的儿啊,莫不是傻了竟不认得自己的家了。”哭着又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指着自己道:“你可认得我是谁,她是谁?”
陈薇自然是不认识,看情形应该是与自己亲近的人,可又不敢乱说惹得她们怀疑,只好装聋作哑。
宝玲在一旁垂着泪安抚:“姨娘别急,我听说有些体弱之人受惊吓没回魂也有认不得人的情形。七妹妹落水受了惊,一时迷糊罢了,多歇息收收惊便会好起来。”
赵姨娘深觉有理,这才慢慢收了眼泪软声道:“我儿莫怕,我是你的亲娘,这是你的五姐姐宝玲,平日里与你最为要好。你莫怕我们,且好生歇着,待养好了自然能慢慢记得我们。”回头又对宝玲道:“好孩子,你平日里和她最要好,劳烦你这几日多陪你妹妹,这两天我就求着太太好歹请个仙姑来看看。”
陈薇神情呆滞,看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惶恐,半晌方理解了一个事实,她穿越了...
树影静静的画在西厢房的绿纱窗上,陈薇躺在床上全身发软只能瞪着眼睛发呆。
她眼珠子慢慢滑过四周,顶上是翠绿的绣着枝条花样的床幔、身上是同样花色胭脂色被,脑袋边是木架的床,稍远处是古色古香的案条、桌椅及上头各色的瓷器瓶白与昨晚见到的并无半分区别,它们悄无声息的强调着这是个与她认知完全不同的古代世界。
真是见了鬼了,陈薇哀嚎。
早知如此,上班路上便不管桥边那位郁郁寡欢的女子,都市人大多形色匆匆,不理闲事。她那天不知怎么就头脑发热起来去管这等闲事,在拉扯中不慎和那女子双双掉入河中,引得旁人一阵惊呼,但大部分人只来及匆匆一瞥,便继续步履匆忙的行在上班路上。一阵混乱之后,她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
她觑了眼绵衾上小小软软的手,确定这是个九、十岁女娃的身体,只有意识是她的,这个事实再次打击到她。
陈薇无力的闭了眼,这小女孩似乎病的很严重,以致于连她都不能自由活动,这两日都是醒一阵昏一阵的,今天比昨晚好些但依旧不能下床。这倒方便了她掩饰身份,依昨晚情形来看,这是个大家庭,主子、丫环一大堆,一个不慎便可能引人怀疑,装病是最好的掩饰。
将近一天听下来,她只知她现今所在的这个小女孩名唤宝璐,是个庶出的小姐,府里排行第七,赵姨娘是她的生母。而宝璐平时与五小姐宝玲要好,这五姑娘看情形应当也是庶女。另外府中多少太太、奶奶、姨娘,多少兄弟姐妹一概不知,只知这是个官宦之家,所处京城,如今正逢巨变要外贬。
如今这里兵荒马乱的难了解情况,这个身体且又病着,即便有心也无力。
静观其变吧,陈薇精神不济的想。
三房院外夹道上,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妇行色匆匆而来,她上穿藕荷色缎绣云鹤纹长袄,下着玉色罗裙,面目清秀的少妇,后面跟着两个穿胭脂色褙子的丫环。
行到三房院岔道外,少妇瞧见前头院里出来一个暗蓝色领袖绣花交领襦裙的妇人,忙唤了声:“二太太。”
二太太冯氏见前面是长房长媳程氏,连步过去:“我正想着往三太太房里去。”
程氏亦是脸色凝重,“我刚得了信便过来了。”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此时里头是何情景。”
冯氏紧锁眉头,语气十分凝重,“我原也听二老爷说起过这事,只是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但听着有大老爷、亲家大舅他们在筹谋,想着应也无大事,怎突然就来了外贬的旨意。”
程氏亦觉奇怪只是不敢妄议,拉过冯氏低声道:“明松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原本这些旨意都是知晓得,但他这几次回来未曾说起来过,我也以为无大碍谁知突然就来了这样的旨意,可见是密议的。”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旨意不可违,我们也只是尽力帮衬着些。”冯氏叹了口气,朝里头摆了摆手:“我们进去看看吧!”程氏点头称是,二人方携手进院。
院里,有眼色的婆子一路迎上来又忙着给打帘,“三太太在里间。”
里边如秋听着声音,忙掀起里间的棉帘问道:“二太太、大奶奶。”
房里,三太太郑氏此时正坐在炕上,脸上、头发上半点妆饰也无,教人一眼瞧了只觉得脸色十分黯淡,地上王大家的正在伺候,她听着冯氏、程氏来了,撑着身子要起来相迎。
二人忙上前一步按住她,冯氏忙道:“三太太莫要起来了。”
郑氏有气无力的捋了捋鬓发,挤出一丝笑道:“这般形容叫你们见笑了。”又让如秋奉茶。
程氏忙道:“三太太不必忙,院里乱我们都知道亦无心讲究这些礼数。”又诚恳赞赏:“倒是三太太万分坚强,才能支撑着没倒下。”
郑氏叹了口气,“只道是三老爷自个儿倒霉罢了,我们再如何要死要活也回转无力了。”
少时,如秋端茶上来,三人也无心喝茶,略推了了下二人依礼坐下。
程氏道:“三太太能如此想我们做小辈的也放心,也莫要太悲观,待日后圣上气消了,大老爷他们再疏通疏通,三老爷定能回京。”
郑氏摆摆手,深叹一口气:“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也想不到这么远,圣意难违,我们再怎么不愿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只道先把这院打理起来南下罢。”
程氏亦是跟着叹气,又听郑氏打理院子忙接道:“三太太若无心力,若又肯放心我的话,我可帮忙协助着。”
郑氏道:“这说的什么话,如今你当着家平日里若有个什么事免不了是要烦你的。只是外放不是小事,如今府中里里外外都是你一人,我也不好教你这般劳累,自己倒实撇清净享安乐,这也不是一个做长辈的样子,所以我想究竟还是自己打理清楚些,但有些外务免不了还要烦一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