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连声道是,“王妈妈办事最是稳妥。”
宝璐站在门槛边看看阳光下站在院中的小丫环们,又暗瞧王大家的,心道,听这这王大家的说话也是守礼知进退的,虽说她是太太身边的人,但对她们这些庶女及姨娘也未有轻视之色,反倒是尽心尽责。难道是她小人之心了,宫斗剧看多了,难免带上了有色眼睛。看来也许真如她之前想的那样,是她错估了古人的肚量,虽说吃醋是女人的天性,但三从三德同样是根深蒂固于她们观念中的,府中的老爷、太太俱是书香门第出身最是守礼法。府中姨娘们只要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大约也平稳,而她们这些庶女看目前情形被教养的还算不错。这些时日所见,今日如此思想,宝璐到此时才算安下心,应是自己太敏感,过于恶意揣测别人了。
宝玲看宝璐站在一边发怔,出声唤她:“七妹妹,方才那条绾色裙挺好看的,怎换了这条妃色的。”她说着又走近上下看了番赞道:“竟没发现七妹妹也这么适合妃色,都说六妹妹性子活最合适红色,今日一看七妹妹竟更觉娇俏呢。”
王大家的闻言转过身来看也笑:“七姑娘这几月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原还是孩童般,穿件水绿嫩黄的袄裙各处的捣乱,病了一茬拔高了许多,今日这妃色的衣裙一衬当真是明眸善睐,亭亭玉立呢。”
赵姨娘笑道:“你们俩别在哪嘀嘀咕咕的了,快过来看看你们王妈妈给你们送来的人。”
王大家的又笑:“今日这人倒衬你了。”说罢,指着一个赵姨娘先前第一眼看上的丫环道:“她唤作绿萝,太太拨在七姑娘身边伺候。”
宝璐看那绿萝,梳着双丫髻同其他人一般穿着一件墨绿的比甲,比她大不了许多,但却是一派沉稳的模样,心中感激赵姨娘为她思虑周全。
赵姨娘一看心满意足,忙道:“太太多费心了。”
王大家的指着另一同样打扮的丫环便是那日赵姨娘第二位看上的,道:“她唤作文杏,太太拨到五姑娘身边用。”另指着剩下的几个丫环、婆子道:“如今我们不比京中,一位姑娘跟着好些个丫环、婆子。太太的意思竟由一院统使着,这五个丫环做房内、洒扫之用由姨娘自己调派,这二个婆子并原先院里有的一个婆子子做粗使。”说罢,王大家的便欲起身,赵姨娘忙拉着道:“再坐坐罢,一杯茶都还没吃完呢!”
“下回得空再来,还得往绿芜院呢,迟些还得往厨房交代番。”
赵姨娘一听竟是先往她这院里来的,更加欢喜了,忙道:“宝璐多谢太太疼惜了。”
王大家笑笑道:“姨娘这话见外了,都是府里的姑娘,太太哪个不心疼。”
“是,是,是。”赵姨娘一面说着一面送王大家的并剩下的丫环婆子出去。
赵姨娘回身见院中站着些的丫环、婆子,心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件事是头一个要立下的,便道:“在香藕园没有太多规矩,只一条要尽心尽力。太太虽说是混用,但没个定数未免叫使人能干的竟一味的做去,混日子倒一味的坐享了。”说罢指着其中三个丫环道:“你们都叫什么名。”
“翠茗。”
“翠芸。”
“翠芳。”
几人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看得出虽□□过但仍惴惴不安。
“翠芳你就在五姑娘房中伺候,翠芸你在七姑娘房里,翠茗你在我房中。剩下两个俱在院里。”赵姨娘说罢又朝两个婆子张望了眼,对着原先在院里的刘妈子道:“你是院里的老人,她们几个你尽可安排去。”
刘妈子见赵姨娘看重也有几分喜色,忙应了声候着要将两个妈子带去安置。
赵姨娘又道:“规矩王妈妈都已叫你们不用我多说了,但在我院里只一条铁规,姑娘房里的只管房里的事,莫道外头是非,院里的只管院里的事,莫要往姑娘房中凑。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若姑娘房间少些短些东西,原我只问房中的,若院里的人有事没事的凑上前,那么不是你我也认是你了。”
各人心中俱一凛,正了几分神色,小的不经事,只道千万别得罪这姨娘。老的心道,这姨娘好生厉害才一进院就给一个下马威。众人不敢马虎俱是应是。
赵姨娘见众人都识了她的厉害,日后也不敢肆意怠慢,这才让众人都散了。
外面的丫环、婆子跟着刘妈子下去,屋里的几个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各自的主子后边。
第14章 送明学上学
翠芸被叫去帮忙摆饭了,房中只剩宝璐、绿萝二人。宝璐坐在房中看着立在她身边神色有些许紧张却尽量不流露出来的绿萝不禁觉得好笑,她向来没有使唤人的经验,道:“没什么事,你尽可下去吧,我这边也不需要时时有人。”
绿萝身形未动,同样还稚嫩的话音里却带着些许的老成:“王妈妈说了,作为姑娘身边的贴身丫环便是姑娘在哪我在哪。”
宝璐看她神色坚定,势必要将这一规矩贯彻到底了只好作罢,只是二人干杵着却也有些尴尬,宝璐想找个话题聊着,想问她原名、祖籍、家中父母兄妹,转而一想,若家中尚可也不至于卖身为奴,多说也只是徒惹伤感而已,遂作罢。
正想着,翠芳过来传话:“七姑娘,饭摆好了,过去吃罢。”
宝璐到了明间,房间当中摆着一个镂刻着兰花香草纹的圆桌,上面已摆了一盘茭白炒肉、一盘干菜肉末豆角、一盘肉汁茄子、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盘清蒸鲈鱼和一碗山药筒骨汤。
宝璐一瞧心道,今日倒多了一例菜。
宝玲见她过来招呼道:“七妹妹快坐下,新出的茭白,可新鲜了。”
圆桌右侧位置上已放好一个蓝纹陶瓷小碗里头已盛着丰满光香米饭,绿萝乖觉还不等宝璐坐下早盛了一碗汤放在这个位置上。
宝玲夹了一块笋块放到宝璐的碗中:“新鲜的茭白赶紧趁热吃。”
宝璐咬了一口略皱了皱眉,京城的口味偏咸偏鲜,之前她病着尽可着清淡给她吃倒也不会不适应。如今病愈同一个锅里吃饭,就觉得未免咸些。陈薇原先的口味喜淡、鲜、有时甚至有点嗜甜,原以为在宿迁会好些,但听说宿迁口味不仅咸还偏辣,这辣是陈薇万万吃不来的,所幸厨房赖妈妈是京中带来的,偏咸些她还能适应。
赵姨娘笑道:“这是你父亲中午回来时带来的,说是刚出的,你父亲说茭白能去邪气,特地吩咐送碗给你,我们俱是沾你的光呢。”话语间无不有得意之色,又见宝璐咬的小口,道:“吃多些,虽说淑女大吃不雅,但到底是你父亲的疼爱,你也应当多吃些,宁愿其他菜少吃点。”
宝璐闻言又夹了块,虽说有点咸,却当真鲜美,多喝点汤便是。
一餐饭毕,各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些话方各自散回屋。
古代闺中女子日常消遣,无非是梳妆女红、观花赏月,有才情些的多些对弈、博古、赏诗作画之类的。宝玲好做女红,闲暇时常见她拿着一副绣样,宝璐无事也会凑上去瞧瞧,她虽对这不感兴趣亦觉得太复杂难学,但闺中生活却也实在无聊了些,少不得在宝玲旁边做做帮手聊聊天打发时间。
只是宝璐有些奇怪,沈家诗书传家,她们虽然是女孩应也不至于目不识丁,可这么久未曾见到府中有西席心中奇怪。这事藏在宝璐心里许久,陈薇现代女性当然识字,只是不知宝璐识不识,她怕露陷,少不得得探探这件事的底。她见宝玲描的认真,状似无意的问道:“五姐姐,你女红这样的好,小时候可曾有师父教过。”
宝玲拉长了线,袖口下滑露出皓美的手腕,抬头嫣然一笑:“不过是跟着家里的妈妈们学的。”
宝璐看着宝玲手中精美的绣样道:“五姐姐若能得名师指点,你指不定能成名家呢!”
宝玲笑道:“名师倒受教过,不过不是女红,而是五哥哥八岁时请的一个先生。”说着抬脸看着宝璐笑,颇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
宝璐莫名其妙,难道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五姐姐,什么事这样好笑?”
宝玲轻捂嘴道:“我在笑,那年你才四岁,你自己定然是不记得了,那时我七岁了自然是记得清楚。那会你看我们上学,你也非跟着来,父亲见你小怕你捣乱自然是不肯的。”说着,像是想到极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声才道:“你就偷偷来,偷拿我们的笔墨装模作样的在写字,我们发现时啊,你早就成了一个花脸猫。”
宝璐跟着笑道:“这么小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
宝玲笑道:“那会还是张妈妈带着我们,那次足足洗了三回才淡了看不出来呢!从此以后,我们上课之所就再也不许你去了。”
宝璐也跟着笑,看来府里几个大的都是上过学的,但还是不知道她是否识字,遂又道:“幸好没影响你们学业呢。”
“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我们不比五哥哥要考学,自然是略听一听便做罢,终究这女红方是份内之事。”
“不过说来宝琪在这方面倒比我们认真许多,她虽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更用心,比你更不必说。小时嚷嚷着要上学,到大点真跟着我们学倒三天上学两天睡觉了。后来那老先生年老还乡了,我们几个女孩子便也不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