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呼之欲出,灭谷肯定是里应外合。路昭华起身走到画笙身边,揽她入怀,“我记得他素来痛谷主不合,而且医术也学的不精,常走些歪门邪道。”
“怎么会啊,他……”无语凝噎,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画笙就那么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师叔同我爹一同下山,又一同闯荡江湖,后来小有名气便定居百棠谷。来的人络绎不绝,但大部分只认我爹一个人。我担心师叔,还总去看望他。若不是他治死过人,别人怎么会不信他?他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为什么要害别人啊!”
路昭华并未多言,只是静悄悄抱着她。西山见势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不让闲人打扰。
醒过来以后她确实忘了很多东西,但是看到熟悉的人或物她的记忆也逐渐恢复了一些。比如爹爹书房里每隔几日就会传来的争吵声,比如爹爹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些伤,比如娘亲为何总是偷偷掉泪,又比如对师叔的堕落出格行径他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事马上就要结束了,这种人不值得,让他去九泉之下同谷主忏悔,让他用自己的命来安抚百棠谷的亡灵。”
任谁劝阻都没用,画笙终究是站在了随来药铺门口。回头瞅了瞅那扇窗户,心里安定了许多,她相信师叔还残存一缕良知,而且爹娘肯定也不希望看见自己对他赶尽杀绝。
小二瞅了瞅这位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面带难意的迎上去,“您是来看病吗,可是小店到了关门的时辰了,要不您明天再来吧。”
画笙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两根金条递过去,“我很着急,麻烦您通融一下。我想见你家掌柜的,麻烦小哥禀告一声。”
随来药铺很少见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大多都是些平头百姓,如今药铺已经入不敷出,掌柜的却一点也不着急。想到这里,小二咬了咬牙,接过金条走了进去,“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陈煜正翻查医书,就听有人敲门,赶紧拿了本账册盖在上面以作掩饰,咳嗽两声才出声说道,“进来吧。”
小二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将两根金条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门外开了个出手不凡的想见您,您看?”
沈善书给他的只多不少,交代他无需理会旁的人。更何况陈煜想要的从来不是银两,而是诸人对他医术的认可,当下便皱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不许坏了规矩,赶出去。”
小二自知僭越,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两句,“掌柜的或许还没看这近两个月的账本,咱们已经入不敷出了。虽说掌柜的有钱填补,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今日来的是个姑娘,不是什么难缠之人。大约只是什么隐疾难以启口,掌柜的何必放过这送上门来的买卖?”
陈煜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这些小二都是事外人,自己这么反常怕会引起怀疑,便也应下了,“请人家进来吧。”
画笙如愿见到他,可如此心里的失望就越大。他竟然真的活着,百棠谷的二百一十七,不,二百一十六条人命真的是拜他所赐。可怕,真是可怕。
陈煜见这个小姑娘许久不说话,也不把手伸过来,可面上还得笑着,“你不是要看病,先让我把把脉吧。”
画笙点了点头,将手腕搭过去,看着他熟悉的眯眼动作,不禁冷笑出声,“您看我有没有病?”
突然出声,且声音不悦,陈煜也皱了眉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姑娘耐心等待就是。”
“旁人都说我有病,我却觉得自己没病,您认为何解?”
“三人成虎,五人天破。照我看来,姑娘确实没病,只是难以安眠引起的一些小病症,喝药略微调理一下就是。”陈煜从小二手里拿过来两根金条递还给她,“这个太贵重了,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确实不负神医虚名。我每日都被梦魇缠绕,不知该如何处理。”
“若是不介意,请姑娘说来听听。”
“火光满天,横尸遍野。没有惨叫,寂静安详。惟一人靠树而立,手里还握着两个铁球,肩膀上趴着一只恹恹的鹦鹉。”画笙抬手把面纱摘下,直直的看着对面惊慌失措的人,“师叔,好久不见。”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尘埃落定
第二百五十六章尘埃落定
最近北国朝廷里翻了天,这要继承大统的世子竟是一个灭人家满门的恶魔。而且素日里好接济百姓施舍药材的随来药铺的老板也不知所踪。
无奈之下,只得由这刚刚才回国的世子来执掌大局。见过沈凌沈世子相貌的,无一不开口称赞。这位世子可是典型的男生女相,丝毫衬得起倾国倾城四字。
众人口中的沈世子正在关口十里长街送人离开,举了一杯酒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路昭华爽朗的一饮而尽,伸手拍了拍沈凌的肩膀,“各取所需而已,世子无需耿耿于怀。”
画笙笑意盈盈的站在路昭华身后,不着痕迹打量眼前人,看她露出光洁的手腕才倾身向前,“世子腕间沾了片脏东西。”
沈凌向来厌恶他人触碰,可奈何此人是万万凶不得的,只得赔了笑意说道,“谢过夫人了。”
“无妨。”刚刚趁机摸了脉象,终是将心中疑问证实。这位世子确实是个姑娘,那便也不意外她眼中的诸多情愫了。
伸手拽了拽路昭华的袖子,露出一个疲倦的笑意,“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想回百棠谷好好歇歇,咱们回吧。”
沈凌看那二人并肩离去,抹了一把脸弯了弯嘴角,“如此最好。”
六平恭敬带着君王手谕上前,“世子,赐婚的文书下来了,您看?”
“有些事情终究躲不过,回吧。”
昨日的事情,确实在大家意料之外。城中的文书撒了一地,皆是陈煜亲笔,不差分毫的描述百棠谷被灭门一事。更是将自己的私欲公之于众。并且偷偷把随来药铺地窖里的东西运出来如数奉还。
北国君主迫于压力只得严惩沈善书,沈凌更是把他暗地里的勾当整理成册交上去。这糊涂皇帝才如梦初醒,赶紧修书一封递去南国,为表示自己心意还送去了不少珍宝,更是承诺低价售粮千吨。
陆卿酒得知沈善书失势,这才将与将军密谋造反的陆瑾年打入大牢,顾及父子情分终是留他性命。
路昭华也从沈善书口中得知与陆飘真正有关系的是谁,虽是沈善书身边的人,但难得正气尚存,路昭华就让西山带他回去了,陆飘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至于陈煜,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画笙派了人替他打理随来药铺,更将地窖封存。没有告诉小二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交代小二,他家掌柜的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其实画笙多少能理解师叔心中怨怼,可他不该有此等害人之心。就算沈善书做的有违他本意,他也不该继续自欺欺人助纣为虐。幼年常听爹爹提起师叔年少成名多么风光得意,此番大劫亦是情理之中。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无需事事介怀于心。
清河跟诸葛其琛在谷口已经喝了两盏茶了,却许久不见人回来。清河将手中棋子落下,笑意浅浅的说道,“我这还是头一次赢你。”
诸葛其琛摆了摆手,笑着说到,“这不是心急如焚,也不知灵儿何时才能回来。”
这话音刚落,就扬起一阵尘土。马蹄声阵阵,叮当声阵阵,画笙欢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将呆滞在马上的戚姐姐拽下来,跑到清河跟诸葛老头跟前,“许久不见,二位可还好啊?”
清河挽了画笙同戚浔的手,仔细的打量半晌才说到,“没分开多久,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好在,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了。”
被撇在后边的路昭华臭着一张脸走上前来,站在诸葛老头身旁,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何为引狼入室了。”
诸葛其琛哪有功夫搭理他,一双眼睛就跟黏在戚浔身上一样,可不是瘦了,衣裳也穿的这样少,可得开个药方好好调养调养,莫要落下什么毛病。
颜舜华也算抱得美人归,趁人不注意蹭到了宜苏身旁,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夫人何时打算给我个名分?”
宜苏被这轻佻的话语气的涨红了眼,抬脚便踩了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八字没一撇呢,不许胡说。”
颜舜华被揍惯了,伸手便把夫人半揽入怀,“诶,你可别动。你一动别人可就都看过来了,到时候瞒不住你可别怪我。”
春风吹绿百棠谷,有情正是最浓时。画笙悄摸摸退了两步,寻到路昭华袖子中的手握上去,瞅着他笑的狡黠而灵动,“你如今是上门女婿,我可是不会对你客气的!”
“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西山亦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刚到谷口就看到这和乐融融的一幕,走到戚浔身旁,冲着二老拜了拜,“西山见过二位。”
诸葛其琛哪舍得这就把自己女儿嫁出去,当下就皱了眉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手指头被人碰了碰,顺着夫人的视线看过去,灵儿脸上的微红跟羞赧清晰可见,便也放轻了声音,“大家伙一路风尘仆仆,快回去休息吧!所有人的房间都收拾的井井有条,也有糕点跟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