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苏拎着两尾黄花鱼放在院中的水池里，然后洗了洗手才在他面前坐下，“三哥想说什么说就是。”
顾淮洛瞅了两眼撒欢的鱼，然后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宜苏，“为何买鱼？”
“我记着你喜欢，便买了个两条。今日叫我来是来摊牌的吧，别憋着了。”宜苏低头喝了口热茶，这才觉得一身凉意消散。抬头迎着他视线看过去，毫不闪躲。
顾淮洛起身从屋里拿了一方托盘，上边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衣裳，然后又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带血的布，“发生了这种事，难道我不该管你要个解释？”
“人是我舅舅杀的没错，可她罪有应得。我自幼丧母，无依无靠。舅舅寻我娘多年，却被他人截了胡，还借他手杀了自己的五妹，还有我，也是差点死在我亲舅舅手里。”宜苏呵呵笑了两声，将事实陈述的一字不差。
顾淮洛不知真相如此残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算是我娘罪大恶极，你们也该给她个痛快。不该让她，让她……”
“那晚我在门口。”宜苏眼镜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江氏咎由自取，自己不肯让自己痛快，还口口声声说着让她儿子替她报仇！无论如何，我与江氏之死脱不了干系，你看着办吧。”
顾淮洛从板凳上站起来，手里紧紧抓着那块带血的布。抬头刚想说些什么，一支箭呼啸而来，来不及思考他就跑过去挡在宜苏背后，靠着他软下身子。
宜苏扔出一个飞镖便有人从树上落下来，将三哥揽进怀里，那支箭直直的贯穿胸口，血流不止，“三哥，你，你为何？”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弟弟。”顾淮洛捂住胸口的手寻着宜苏的手握过去，“如今，咱们两不相欠了。纵使她有天大的过错，生养之恩我也要偿还。你若有空，就去给她上柱香吧。”
“好，我知道了。三哥，你别怕，我会让画笙救你的，咱们走，咱们回家。”宜苏急的都要哭出来，刚刚还好好说话的人怎么转眼间就要死了呢？不可能，不可能！
颜舜华是偷偷跟着宜苏过来的，本是提防他去见哪个野男人，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涨红了眼交代树下，“去林子里搜，一个活口都不留。”
宜苏抬头见是颜舜华，这眼泪轰一下就涌出来，“你快来，救救三哥，快点，好不好？”
颜舜华冲过来一看就知道没用了，回天乏力。宜苏不依不饶的摇着他的手，面带期冀，“我没求过你什么，这辈子也打算只求你这一件事，你救救他好不好？”
顾淮洛将宜苏摇颜舜华的手拽回来放在自己胸口，咳嗽两声吐出来一大口血，却还是强撑着笑道，“不要难为人家了，你把答应三哥的事情做好就行。对了，那个人，叫，齐欢。”
宜苏的手被松开，怀中的身体也变得僵直，一口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脸上的泪蔓延的哪里都是，“三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给她上香，给她磕头，给她道歉，你醒过来好不好？”
死者为大，该让他安息了。颜舜华努力让宜苏镇静下来，“宜苏，三哥睡着了，别打扰他了好不好。此处荒凉，咱们该带他回家了。”
“嗯，带他回家。我要带三哥回家，”
画笙不知道事情为何发生的这般突然，整个人就懵在院子里。抬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三哥肯定在铺子里，我去寻他给你看。”
路昭华接到消息就赶来通知画笙了，他也想委婉的表达，可这种事又怎么委婉的起来，“宜苏带他回去顾府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怎么可能，六哥那人最没谱了，我才不信。我不回去，我要去铺子里找三哥。真是的，怎么能编这种瞎话呢，我才不信。你别跟着我，我要去找三哥。”画笙自顾自就要往外走，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全是泪水。
路昭华走上前把她抱进怀里，让她镇定下来，“画笙，你别怕，我陪着你。”
前日顾府还洋溢着满满的喜气，今日却挂上了白帆。顾萧见宜苏一步一步抱着顾淮洛走上前来，忍不住老泪纵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颜舜华极力哄着，宜苏才把人放进棺材里，可是却死死扒着棺材板不肯离开。好在如今没有宾客，不然真的是要惹人遐想连篇了。
画笙也顾不得还没好全的身子，跌跌撞撞跑进来，难以置信看着棺材中的人，走到宜苏身旁跪下，喃喃出声道，“怎么会呢，不可能啊。我熬的药三哥还没喝呢。六哥，你叫他，让他起来喝药。”
宜苏摇摇头说道，“三哥从来不听我的话，还是你来吧。要不是我，三哥也不会睡着，对了，三哥交代我的事情我还没做呢，我得快点去。没准做完三哥就醒了。”
颜舜华看他抱着烛台香炉就要往外冲，抬手便把他劈晕了揽在怀里，对着顾萧说道，“他今日受了刺激，我带他去歇歇，这边就劳烦您费心了。”
画笙此刻好歹还算清醒的，看着宜苏晕过去，镇定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三哥，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顾萧不知发生何事，只得瘫坐一旁抹泪，“我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画笙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顾萧怕她出去惹出什么事端赶紧把她拦住，“你三哥尸骨未寒，你该恪守礼数在此守孝，不能出去。”
“爹，我知道了，我去换身衣裳。您放心，我没六哥那么傻。三哥在天上看着我，还等着我给他报仇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废物
第二百五十章废物
沈善书听着齐欢传回来的消息，说了句“废物”。本想就势卸了路昭华的左膀右臂，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惹了一身骚。
“本以为那顾淮洛会因此跟宜苏翻脸，背后捅刀子，谁知道还替他挡了一箭。”齐欢懊恼的回答道。
“秦笙最近如何？路昭华可有去过？”
“她已经沉不住气了，自婚期推延之后，路昭华一次都没去过。”
沈善书放下笔抬起头，手指交叉抵在下巴处，“既成了废棋，就撤回来吧。如今情况明了，画笙就是百棠谷少主，她这个冒名顶替的也该退场了。”
“属下这就去通知她。陆瑾年来了几次，您见不见？”这些人都想的太复杂，要按他说，直接把路昭华杀了不就得了，何必搞这些花花肠子。
“陆瑾年也是个废物。”沈善书伸出食指揉了揉作痛的太阳穴，“老皇帝坚持不了几日，咱跟他还得继续合作。他若态度不好忍下就是，事后算账。”
“百尚书失势，大臣们也人心惶惶。我看他有些急躁，想着快点坐上那个位置。”齐欢见势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最近世子身子总是不大爽快，这来南国就是为了治病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善书低头啜了口茶，胸口处的憋闷这才好一些，“上次在百里棠开的药都吃完了吧。”
“嗯，都吃完了。您觉得好全了吗？我怕那顾画笙从中做什么手脚，还让随行的军医看了看。”
“她不过是想见我一面，确认我是不是沈书，并没有伤我性命之意。而且，我若不明不白死在这南国，那老头子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他们这种人，最看不得什么生灵涂炭，百姓不安。”沈善书自嘲的笑了笑，“而像我这种人最为天下不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
“他们是虚伪至极，公子的宏图大望哪是他们能够明白的！”齐欢跟了他很多年，见过他的窘迫，也见过他的狠辣。他也是从尸体中爬起来的人，最能体会到失败与漠视的滋味。他们既然为天下不耻，那就让天下变成他们的天下。
“明日动身回北国，静候贵客上门。”沈善书朝着窗口一笑，这里边蕴含的不止有志在必得。
路昭华收到秦笙装模作样的告别信的时候正在画笙廊下品茶，看都没看直接扔进盆里烧了，“去，在京城里放出话。本王救命恩人不辞而别，本王亦可不被救命之恩束缚，可以放心追求毕生所爱了。”
画笙抬头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继续着手里的活计。明日是三哥头七，她抄些经文烧给三哥，让三哥可以安息，别被怨气冲煞成为厉鬼。不过听三哥说，他死前已经释然，他如此也只能是自食恶果了。
回想起自己那日疯癫模样还真是可笑，主要是难以置信，而且六哥也什么都没说。她只当三哥是给他俩当了替死鬼，被愤恨冲昏了头脑，“那个齐欢有没有线索啊？”
“有能力把江氏之死查清，敢把屎盆子扣给惊羽阁的，除了沈善书还有谁。”路昭华将磕好的一盘子松子推到画笙跟前，“快歇歇吧，都抄了一个时辰了。”
“讲真，那个秦笙跑了你真的不担心？”画笙停下手中的笔，捧了一杯茶，抬头看着他问道。
“一来不用再演戏，二来不用担心她给我下什么药刺杀我，不是很好吗？而且沈善书又不傻，我处处帮你，肯定是知道你是百棠谷的人。那个秦笙本就是送信的，见咱俩感情坚不可摧可不就灰溜溜撤了？”路昭华笑了笑，似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