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听见何俊仁的医嘱,芍药几乎要昏厥过去。
何俊仁说:“云妃娘娘是太累了。”
累?累到昏过去的娘娘,上苍啊,谁来拯救一屋子日日清闲到恐慌的奴才?!
接下来,何俊仁又说:“是心累,娘娘精神过于紧张,绷得太紧了。”
心累?好吧,芍药感觉魂魄重新归位。在皇宫里,心累还不是最最平常的事情?心若是不累,那不是娘娘,是娘娘廊上挂着的饶舌的鹦哥儿。
然而,刘旭并不满意。他质问:“为什么云妃会紧张?是你们没有侍候好吗?不是告诉过你们,她要的都给,她做什么,都不要违逆?你们为什么不能让她觉得自在,觉得舒服,觉得皇宫里就是她的家呢?!”
看着刘旭的口张张合合,何俊仁与芍药,都替皇上感到累得慌,难为他,九五之尊的皇上,竟然一口气讲这样多的话,更难为的是,他的问题,完全没有意义——谁敢回答?怎么回答?
或许皇上只是需要宣泄。但是,他的宣泄令昆华宫的温度骤降,所有的人,都觉得脖子的地方,有簌簌的凉风吹过。
太折磨人了,君王之怒。
当芍药恐惧到几乎麻木的时候,刘旭忽然摆摆手,道:“一个个都是废物,全给朕滚出去。”
于是,昆华宫清净了下来。
刘旭走进寝殿里,握着顾念的手,冰冷。
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顾念的手掌捂热,无奈却是徒劳。
因为点了安神香而睡去的顾念,一直都显得很不舒服,在炎热的夏末,她竟好像是觉得冷,拼命将身子蜷缩起来,一张脸因缩在被子里,更显得娇小,紧皱的眉头,总让人无由看得心痛。
后来,刘旭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惜,他解了华服,褪了鞋袜,轻轻挨在顾念的身侧,然后隔着一重锦被,把顾念紧紧抱住。
睡着的顾念,十分安静,没有了白日里的张牙舞爪,自然显得恬静,因她面色苍白,更多了几分云梦晚的神韵,刘旭痴痴看着,舍不得眨眼。
高照的红烛,滚落大颗的烛泪。摇曳的烛影透过软罗纱,在顾念的面颊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刘旭看着暗影里,顾念轻轻扇动的睫毛,心底涌动着一种特别的滋味,呵护怜惜,宛若珍视着捧在掌心的落雪,只盼她不融化。
他就这样静静地守候着顾念,从斜月东升,到东方发白,他的眼眸如灌了铅一样干涩,可是他并不想闭上沉重的眼睑,也并不想挪动酸痛的身子。
所以顾念抖动着睫毛,张开了双眼,就看见眼前的刘旭。她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接着胸口就痛了起来,一口气呼出,虚脱了一般,连尖叫都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冲不出来!
“醒了?”刘旭疲倦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满足得神情似乎是工笔细描,悉心勾勒着两人之间的暧昧。
顾念挣扎着起身,战栗的手指掀开锦被,审视散乱在胸前的青丝,和轻薄的白绫底衣。
她并不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可是,她似乎是和刘旭在一张床上醒来!
刘旭!怎么可以?!
紧闭了眼眸,咬紧的唇,顾念勉强压抑着自己,试图平息从心头汹涌而出的战栗。
刘旭心痛地感受着顾念的战栗,他伸出芊白的手指,想要轻轻抚摸顾念的发丝,安抚顾念紧张的情绪。
所有的战栗都在这一刹那,聚集到了头顶,顾念终于积攒够了足够的力气,弯曲了左手的五指,毫不犹豫冲着刘旭的面颊挠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刘旭怔怔地看着疯魔了的顾念,还有顾念火红的眼眸。
他低头,看见顾念指甲里的红,鲜红。
然后,感到面颊上火辣辣痛。
“你!真是个疯妇!”刘旭惊怒地去摸自己的脸庞,湿漉漉的血,沾湿了他芊白的指尖。
顾念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指甲,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笑意冷得残酷凛冽。
刘旭被顾念脸上的冷冽惊到,他问:“你想怎样?”
顾念不语,只是看过来的眼眸更见冰冷。
刘旭翻身下了床,唤进卫甜来给自己收拾脸上的伤。
卫甜小声问:“皇上,是否要请御医?”
刘旭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愤怒:“叫什么御医?回琼华殿,取来玉肌膏,小声些,不许声张。”
等卫甜走到了门口,刘旭再唤他:“命人传旨,朕微恙,不上早朝。”
卫甜答应着去了,不多时,芍药与李瓜都走了进来,悄无声息给刘旭、顾念换衣。
顾念坐着不动,僵直的背执拗地抵触着芍药小心伸过来的手。
芍药听见有冰冷的声音从顾念齿缝里挤了出来:“滚!”
芍药无奈地看了看顾念,再看向刘旭。
“都滚!”顾念拔高了的声音尖利刺耳,却还带着些砥砺的黯哑。
刘旭阴郁的面色,使得脸上的伤有些狰狞。他亦冷冷地问:“你,让朕,滚?”
顾念的眼眸里已经没有刘旭,她不愿看见他,憎恶尤胜对着鬼魅,她沉默着不再开口,可是刘旭听得见,听见她凌乱的头发丝都在喧嚣着、尖叫着。
“云妃,昨夜洞房,你不快乐吗?”刘旭心中一重重的恨,嘴角却洋溢着轻笑。
“你说什么?”顾念终于抬起了眼,眼底汪着绝望。
刘旭走进两步,低下头笑:“朕说,你与朕已经成了夫妻之实!你,还矜贵什么?!”
终于还是迟了吗?
逃走,终于还是来不及了吗?
顾念将目光从刘旭得意的面颊上挪开。她感到全身都浸在寒泉里,冰冷到疼痛。
了无生机的顾念,让刘旭的得意没了趣味,他悻悻然冲着李瓜和芍药怒吼:“出去!春宵苦短,朕还要继续宠幸云妃娘娘。”
素来兢兢业业的明君,忽然要白昼宣淫?芍药和李瓜相视一眼,却都立刻惊骇地挪开目光,应着是,匆匆离去。
刘旭扯开还未完全穿好的衣裳,抛在地上,他居高临下看着顾念,等着顾念求饶。
顾念抬着下巴看刘旭,眼睛睁得很大,黑白分明,清澈地透着几分不屑。
刘旭被顾念眼里的不屑激怒,他想要了顾念,要了这麻烦的丫头,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磋磨!
他毫不犹豫伸手,冲着顾念胸口而去。
出乎意料,没有任何抵挡,轻薄的底衣应声而裂,一片潋滟春光。
许是风光过于旖旎,刘旭的头有些昏昏沉沉,他不再犹豫,朝着顾念压下,双手把身下的人死死禁锢。
美人颈间的香,迷醉……
宝奁上冷玉生香,香却未暖;玉榻中被翻红浪,底藏漩涡。
第49章 恨难平
从颀长的颈, 到高耸的秀峰,真切的触摸,指尖温润, 始终是流畅而没有遭遇抵抗。在佳人身上上下其手的刘旭, 莫名就有种心虚的感觉,他扳过顾念的脸, 熠熠生辉的双眸里,依旧写满不屑。
刘旭狠狠朝着顾念的红唇吻去, 凭什么不屑?梦晚, 你本就是朕的女人, 从来都是!
顾念的唇微微张开,她甚至用舌尖,轻轻逢迎了刘旭, 所以,刘旭才会意乱情迷的想要探求更多的甜蜜,直到,舌根处蓦然感到彻骨的疼痛。
刘旭惊跳地要从顾念身上起来, 可是,不能,顾念紧紧咬着他的舌头, 要断掉了,一定是要断掉了!
人痛的时候容易乱了方寸,可是痛到极致,灵台却会澄明, 说时迟,那时却快,刘旭终于清醒,他掐紧了顾念的脖子,直到顾念呼吸凝滞地松口。
顾念昏过去的时候,咽下了满口的血腥,心满意足的微笑着倒下。
刘旭张口已是说不出话来,鲜血淋漓溢出唇角,他惊慌地跳下床,跑到外殿,冲着廊下的李瓜招手。
李瓜眼尖,他看见了皇上口中溢出的鲜血,大骇,捂着自己的口,以免尖叫出声。他顾不上进门查看刘旭的伤势,只管把芍药推进大殿,自己奔命似的往太医院跑去。
今日本不是何俊仁当值,可是昨夜顾念的昏倒,让何俊仁不敢离开皇宫,索性在太医院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他心中还记挂着云妃娘娘拜师的事情,一早便起来收拾。
他还没收拾罢,就看见狂奔而来的李瓜,李瓜已然面无人色,囫囵话也说不出一句。
“怎么?娘娘有什么不好吗?”何俊仁担忧地问。
李瓜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金疮药”,就再也倒不上气,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
一边喘息,李瓜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嘴。
何俊仁脑子里灵光一闪,霎时明白过来,取了医治口伤的药,同李瓜一起往昆华宫飞奔而去,好在昆华宫是宫里极好的位置,倘若偏僻些,李瓜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喘着气回去。
何俊仁进了大殿,就看见面色带伤,全无血色的刘旭,还有一旁捧着唾盂,摇摇欲坠的芍药。作为御医,何俊仁自然敏锐地观察到刘旭嘴角、衣襟上没有擦拭干净的鲜血,再看芍药手中的唾盂里,更是触目惊心。
放下药箱,何俊仁径直拿过茶壶,取了盖子,把怀里的一整包柒英粉尽数倒进去,搅拌均匀,请刘旭就着茶壶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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