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终究是个懦夫,一个连自杀都不敢的懦夫。
想活活不成。
想死死不了。
于是他想到了逃。
在军营里,在逃往的路上,他全靠着对家人的恨意,这才撑了过来,这才活了过来。
做了上门女婿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
可是,他却担心,担心事迹泄漏反而会他招来麻烦,这才没有朝他的爹娘兄弟们下手。
如今……
三皇子和战神在过招,若是三皇子保不下他,那么,言家人就得和他一起死,死了他也不亏,至少有他的好爹娘,好兄弟们和侄儿侄女们给他陪葬。
若是三皇子能保下他,那么……他一定会好好和言家人清算一下他们之间的旧账的。
尤其是老四,当年才年仅十一岁,就胆敢收买人砸断他一节手指,毁他仕途,毁他的人生,别以为,六年前他没想通,六年后他还没想通。
言正轩微眯着眼,冷冷的看着人群中瑟瑟发抖的言正清。
言正清和三哥视线一对上,吓得瞳孔一缩,立马垂下了眸子。
看言正轩被冲洗得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脸。
村民们也吓得噤若寒蝉。
这,这不可就是言传根家的老三吗?
只是比六年前成熟了一些而已,但这脸型,这五官,绝对是言正轩没错。
“你们五个过来。”衙役推搡着五个村民朝囚车走去。
五人仔细看了看。
衙差不耐烦的催促道:“说。”
五人吓得身子一颤,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最先开口。
“这,这就是言家老三,叫言正轩,他小时候的时候还和我一起去河里洗过澡,他的后背上还有一块鸡蛋大的青色胎记。”
另一个汉子也急忙道:“对对对……言正轩的后背上不仅有胎记,而且左边屁股上,还有一大颗豌豆大的黑痣,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河里洗澡时,我们还嘲笑过他皮肤太白像个女人,还取笑过他屁股上的那一颗痣呢。”
接下来。
村民纷纷站出来指证囚车中的人——便是言正轩本人。
只有言传根一家子的男人,抵死不承认囚车中的人就是言正轩。
言传根虽然害怕得两股战战,但为了能活命,还是强撑着结巴道:“他,他长得是和我儿子挺像的,但是他肯定不是我儿子言正轩,我儿子战死沙场的死讯,可是朝廷派人来通知我们,我们才知晓的,如今,如今你们又说我儿没死成了逃兵,我……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言正清也颤声辩解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光这些证据,可不能证明他就是我三哥。”
云祁看着狡辩的言家人,心中并不意外。
毕竟。
言家两个读书人虽然没读出个什么名堂,但是,大乾的律法还是有所涉猎的,为了活命,抵死不认这也很正常。
只是……
有时候,不是你抵死不认就真拿你没办法?
云祁看向最后一组走过来的五人,冷沉着脸道:“你们五人,可得仔细的好好想一想,好好看一看再回答。”
三个女人和两个半大的孩子吓得齐齐狂点头。
其中周寡妇站在囚车前瞅了好一阵儿,最后一咬牙,满脸通红的站出来说道:“他,他就是言正轩,言正轩左手除了大拇指,其余手指上全都是罗罗,右手小拇指上是斗,其余四根手指头也全是罗罗。”
嘶嘶——
好些村民一听这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连这个都讲得如此清楚,看来,这言正轩当年和这周寡妇,私底下应该是有私情的。
村民们讲述的这些特征,衙役们在检查过言正轩的身体后,发现还真都对上了。
秦熠知看着跪在地上的言正轩,厉声道:“言正轩,你可认罪?”
言正轩一脸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县令大人,草民什么都不记得了,恕草民没法认罪,这些人……草民真的一个都不认识,草民的后脑勺伤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连骨头都有些塌陷进去了,县令大人不信,可以派大夫来诊断,对了……县令大人还是战神呢,既然是堂堂战神,肯定能想办法叫来御医,让御医来甄别草民是否有无假装‘失忆’求县令大人明鉴,求县令大人明鉴……”
为了讨好三皇子,言正轩一口一口县令大人的叫着,唯一叫战神之时,语气中还夹带了些讥诮和嘲讽。
果不其然。
三皇子在听到言正轩这么怼秦熠知后,看向言正轩时,眼底流露出了满意之色。
这言正轩,倒是个机灵的人,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既然多少还有点用处,那么,他更得把这个人保下来了。
秦熠知走进言正轩的身前,抬脚狠狠的踩在言正轩的脸上,随后左右扭动的脚碾压,言正轩一张脸都被踩得顿时就变了形。
“嘶嘶~冤枉,县令大人,草民是冤枉的……”
秦熠知脚下用力碾压,勾唇冷笑说道:“这么多人证,还有你身体上的诸多特征为证,你以为,只要你咬着‘失忆’二字,只要你们言家的人抵死不认,就能抹去你所犯的弥天大罪吗?要是都像你这般无耻,做了坏事,做了错事,朝自己脑袋上敲上一棍子,弄出些皮外伤,装装失忆就企图逃脱律法的制裁,那还要律法作甚?”
“…。冤枉,冤枉……”言正轩一个劲儿的叫着冤枉。
作为一个老兵痞,秦熠知什么兵没带过?什么样的兵没见过?就这点手段,说实话,在他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人犯能死不认罪。
官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能直接给定罪呢!
秦熠知收回了脚,看着言正轩淡淡道:“三河县言家村言正轩,四年前擅自从战场逃离,改名换姓企图躲过朝廷的抓捕,被抓捕归案后,在全村村民的指证,并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强词夺理抵死不认,杀无赦。”
言正轩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求救的看向三皇子。
“赵成。”
“属下在。”
“砍了他。”
“是,大人。”
秦熠知随后又看向言传根一家:“根据大乾律法,逃兵者,罪及家人……”
秦熠知一句话还未说完。
赵成刚刚从腰间拔出大刀朝言正轩走去。
三皇子刷一下站了起来:“且慢。”
“……”云祁撩起眼皮瞥了三皇子一眼,心中偷着乐。
秦熠知冷沉着脸看向三皇子,随后抱拳半跪在地:“三皇子殿下,此人乃逃兵,你该不会是要让下官罔顾律法放他一马吧?这可不成,下官曾经也是带过兵的人,若是一旦开了先例,今后还不得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效仿言正轩逃脱兵役,逃脱律法的处置?”
三皇子被怼得心口板板疼,寒声道:“秦大人所言甚是,但秦大人还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叫做法外开恩,言正轩虽然做了逃兵,但他这后脑勺的伤,大家也是能亲眼看到的,一个脑部受了重创的失忆之人,并不是主动去当逃兵的,秦大人应该酌情考虑再做判决。”
秦熠知气得衣袖一甩,满脸的焦急之色:“三皇子,这个例子不能破,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放过了言正轩,今后其他的士兵也这么做可怎么办?”
“秦熠知,你这是在故意曲解本皇子的意思。”
“三皇子殿下,下官好话说尽,你非要插手这件事吗?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秦熠知气得直咬牙。
“本皇子说过,言正轩这个例子,不能死板硬套那一套律法,应当法外开恩酌情考虑后再做定夺才是,你虽是三河县的知县又如何?本皇子手里可有父皇的圣旨,你必须得考虑我说的话,重新再做判决。”三皇子神色嚣张并执意道。
秦熠知气得不住的直喘粗气,随后双手抓住胸前的衣襟,朝两边用力一撕。
刺啦——
秦熠知撕烂了身上的官袍,直接一脱,然后怒气冲冲的把破烂官袍丢在三皇子的身前,目赤欲裂厉声道:“这县令老子不当了,三皇子殿下你爱咋判就咋判。”
三皇子懵逼了:“……”
秦熠知看向云祁以及赵成等人:“咱们走。”
云祁心里憋着笑,阴沉着脸立马改口道:“是,主子。”
第085章 娘子,为夫今日丢官了
村民们傻眼了:“……”
战神不愧是战神,哪怕如今只是个七品知县,也是有底气和堂堂三皇子怼,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瞧把三皇子给气得,直接都气懵了好吗?
刚从死亡边沿走了一圈回来的言正轩,此刻看着战神知县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瘫坐在地后怕得眼泪哗啦啦的直流:“谢谢三皇子法外开恩~谢谢三皇子法外开恩~”
言传根一家子也喜极而泣的瘫坐在地。
既然三皇子让战神法外开恩,连逃兵的脑袋都没砍,他们这些逃兵的家人,肯定也能从轻发落的……
思及此。
言家人跪在地上,也感激涕零的不停朝三皇子磕头感恩道谢。
“谢谢三皇子殿下法外开恩~”
“谢谢三皇子殿下法外开恩~”
“……”
三皇子冷冷瞥了言正轩和言家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着秦熠知等人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他脚下的破烂官袍,忽的勾唇一笑,嘲讽道:“莽夫就是莽夫,只懂得喊打喊杀,以为脱了官服本皇子就怕你不成?还撂挑子威胁本皇子,呵~县令虽是七品小官,可也不是你秦熠知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