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岐从袖中一个青色小瓷瓶,塞到她手里,压低声线道:“表妹是个聪明人,如今又得了傅执樾宠爱,要成事必是不难的!”
萧姝看了眼那瓷瓶,有些吃惊地问:“太子是想取了督主的命?”
段承岐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淡淡地道:“并非剧毒之物,不过是让他为我所用而已。”
他放下了自尊,好声好气地与傅执樾交好,那人却不领情,屡次三番想要他的命,那就怪不得他要用些极端手段了,只盼着那人将来能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正说着话,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段承岐面色陡变,急急交代两句后,推窗而出,立刻融入一群掩着面的舞娘之中。
门开了,夜风涌入,无端的令人遍体生寒。
傅执樾立在门外,身姿笔挺如剑,望向她的两道冷冽目光,似暗藏了千年玄冰。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忽的敛了锋芒,笑了一笑,兀自进来,大马金刀坐下。
其实他已在外头听了片刻,从段承岐说她该是他的太子妃那刻起,之后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一清二楚。
他本该破门而入,直接当着她的面,杀了段承岐那厮的,但他却忍不住听下去,可惜还没听完,就被段承岐的人发现了。
此刻,楼下已是厮杀声四起,刀光剑影纷繁。
萧姝攥紧十指,唇齿间艰涩无比,还来不及开口,傅执樾突然捏紧她下颌,五指倏然收力,厉声道:“怎么,不敢回答我?”
她疼得蹙眉,微微挣了下,那青色小瓷瓶自袖口滑落,咕噜噜滚到地上。
傅执樾抬脚,用了十分力道,一下子给踩得粉碎。
“看来是我太自负了!”他喉结滚动两下,喑哑的语声里,透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话音刚落,他松开了她,将手负在身后,指节攥得隐隐发白。
他面无表情,提步要走,萧姝猛地扑上去,扯住他的袖子,哽咽着道:“您让我怎么办?他要来见我,难道叫我告诉您,您亲手杀了他吗?我是骗了您,可您不也算计了我吗?”
她眼眶发红,泪水扑簌滚落。
傅执樾冷漠地推开她,她却揪着死活不放,倔强地环住他劲瘦腰肢,活像一只没脸没皮赖着主人的哈巴狗儿。
他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抵在墙角,居高临下,睥睨而视,嘲弄地刺她,“我要是没个算计,明儿就该被你毒死了!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了,好和段承岐做一对活鸳鸯?嗯,我的太子妃娘娘!”
沉黑眼眸微微眯起,刻意扬高的尾音,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您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他若有半分真心,当初我在掖庭孤苦无依时,他也不至于对我不闻不问!如今我和您好了,他却偏偏找上了我,还拿太子妃之类的空话来哄我,想让我去帮他。可您要是出个什么意外,我又怎可能有活路?”萧姝迎上他冷邃的视线,一字一顿地道。
“巧舌如簧!”他冷冰冰地笑着,丝毫不为所动,直接给她判了死刑,“可惜我不会信你!”
话音甫落,萧姝拧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义无反顾朝他吻了上去。
他的唇冰凉,被她攫住的刹那,似燃出了一片火花,眩晕了他的眼,令他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
柔软的樱唇贴着,嫩红的香舌卷入,在这场痴缠近乎啃噬的亲吻中,她牢牢占据着掌控权。
在她舔舐他喉结的刹那,傅执樾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只觉浑身上下每处毛孔都舒张到了极致。
他掐着她的腰,将她丢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强势地俯身而下,覆了上去。
一场酣畅淋漓的鏖战后,他却不肯稍作歇息,而是继续攻城略地,携了狂风骤雨之势,恨不能将身下这具活色.生香的美体,拆骨入腹,一口口吞咽个干净。
她累极了,哭得泪眼朦胧,嗓子都哑了,两片嫩红的唇被吮得鲜红欲滴,看上去好生可怜,完全受不住的样子,偏偏却还强行忍着,承受着他的折腾。
傅执樾心中的滔天怒意,此刻早已消了大半,眼底情不自禁流露出爱怜,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热汗,只是语气仍然极冷。
“若有下次,我必杀了你。”顿了下,继续道: “等我死了,便和你葬在一起。”
真是冷酷的情话。
萧姝勾住他的脖,亲了亲他的嘴角,嘶哑无力地道: "您现在不信我没关系,总有一日您会信我的。”
傅执樾哼了声,慵懒的神色中暗藏着一股子狠戾。他钳住她的腰肢,想让她跨坐着再来一次,外头却传来窸窣的响动。
“督主,人抓到了!”那声音有些激动。
傅执樾下意识地看了眼萧姝,“杀了”俩字在喉间滚了又滚,最后换成含糊的一句:“先关起来。”
第105章
牢中幽暗, 段承岐所在的方寸之地,恹恹油盏曳出一片昏黄灯影, 映着他过分瘦癯的脸颊,那张脸上血迹斑斑,鬓发蓬乱,整个人形如厉鬼,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他四肢被沉重的镣铐箍着, 一动也不动,几乎与身后的暗影融为一体。
直到傅执樾进来, 那道身影才蠕动了下,头慢慢仰起, 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利。
“你来了。”他拨开蓬如乱草的乱发, 挺直了脊背, 声线沙哑至极。
一道殷红的血线,自他嘴角蜿蜒而下。
傅执樾冷冰冰地望着他,嘲弄地勾起唇角,“怎么样?太子殿下,这东厂暗牢的滋味还不错吧!”
段承岐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 “不过尔尔。”
傅执樾眼皮子一撩,朝后摆了下手,语气愈发森冷,“既如此, 继续上刑吧!”
沉钝的敲击霎时响起, 夹杂了杀猪似的惨嚎声。
傅执樾欣赏了片刻, 似笑非笑地问:“太子殿下可满意了?”
段承岐呕了口血,强撑着抬起头,断断续续地道:“我自问待你不薄,自迁出冷宫起,就存了和你交好的心思,你却一再地陷害于我,更是枉顾我的忍让,屡次置我于死地!傅督主,我们何来这等仇怨?你若是真恨我入骨,不妨直接杀了我罢!”
“杀了你?”傅执樾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杀了你多容易,只不过有点我不明白,是谁将你藏在京城,并瞒了个滴水不漏的,嗯?”
段承岐疼得额头热汗滚滚,咬牙问道:“你真想知道?”
傅执樾目光冷冽,盯着他含笑不语。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段承岐瘫软在刑架上,急喘着,无力地道。
傅执樾握了握腰际的剑,慢慢朝他走去,在距离他一步开外时,定住了,不紧不慢地道:“说吧!”
“我交代了,你便会放我出这暗牢?”段承岐抬起沉重的眼皮,语气幽幽的。
傅执樾讶异一笑,段承岐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
能出这暗牢的,从来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自己人,另一类是死人。
“当然。”傅执樾敛了笑,淡淡地道。
出去是能出去,至于出去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就不关段承岐的事了!
“傅执樾。”段承岐突然叫了他一声,与适才的虚弱无力不同,这一声充满了力量,隐隐透着炽热的温度。
傅执樾皱了下眉,两道视线朝这人探去时,却被对方阗黑的双瞳猛地攫住。
汪洋恣肆的眼波,仿佛惊浪般汹涌而来,彻底将他卷入了深海,无论他望向哪个方向,都只余不见尽头的幽深,令他彻底沉沦。
一片混沌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低沉而温柔。
“执樾,你怎么能忘了我?”
分明是段承岐的声音,语气却是极陌生的。
那张清瘦面孔上的血污散尽,露出精致俊秀的五官,黛眉秀气,菱唇嫩红,雪白的脖颈下,锁骨半掩未掩,一双白皙修长的臂,缠绕着傅执樾的肩颈,姿势极是亲昵。
“你想取我的命,我不怪你,可我却怕你终有一日后悔!嗯,你可知,我一直心悦于你?”
“你和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贴在他耳畔的呓语,一字一句,透着深深魅惑,如小虫子一般,沿着耳道,直往他心口最深处钻去。
反反复复的,仿佛要镌刻进他的灵魂里。
不!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傅执樾头疼欲裂,眼前迸射出无数道白光,在那刺目的令他睁不开眼的光芒中,他隐隐看到了一张娇美面庞,玉颜琼色,艳逸无双。
那张娇面被浪涛簇拥着,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茫茫海面上。
“萧姝!”他情不自禁唤道,语气无比焦急。
一道无形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傅执樾身体晃了下,勉强撑开了眼。
泛着猩红血丝的眼眸,刺透重重的叠影,对上了段承岐扭曲的面色。
“为什么?”段承岐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对那个女人虚情假意么?明明傅执樾已被魇住了,任自己一步步引入幻境深处,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那突兀响起的两字,却毁了自己苦心经营出的一切。
重生后的傅执樾,竟然还真的深爱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