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兀的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待脸上的潮红稍稍褪去之后,她说“快点把画纸还给我!”
“还给你也没用,”衾孜说,然后又朝前跨了一大步,把岑初情后退的那两步全给补了回来,“这整个凭昌也就那么一株相思子,只有我知道在哪儿。你快回答我,要不要留下来陪我”
“……你让我想想。”
说完岑初情就真的陷入了沉思,衾孜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嘴角噙着笑,没注意到岑初情一闪而过的沉稳神色。
岑初情扯扯他宽大的袖子,说“好。”
岑家小宅,一袭红衣灼灼的衾孜带着岑初情站在岑父的床前,岑母不知去向,岑初白在院子里做作业。
衾孜看看病床上命不久矣的男人,又看看轻咬嘴唇眼泛泪光的岑初情,说“你可认真确定了,若等我救了你爹之后,纵然你再反悔也是无用的了。我必然会不顾一切带你回南山。”
“嗯。”岑初情瓮声瓮气的答道,替岑父理了理被子,小声说,“不答应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
衾孜无所谓一笑,把岑初情往旁边推了推,然后身上红光乍现,他从胸襟里掏出一颗颜色艳丽的红色果子,正欲喂岑父吃下,拿着红色果子的手却被人握住。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娘子
“未盛,我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事,都跟你无关。”衾孜说着,手上加重了力道挣开未盛的束缚,“你无事的话最好快点回南山,不然一会儿凭昌的人察觉到妖气,届时你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未盛气的不轻,被挣开的手又要伸手去抢衾孜手中的红色果子,衾孜却眼疾手快的先他一步将果子放入了岑父的体内。
未盛看着衾孜,眼里有着盛怒的火焰在燃烧,然后一气之下扬手给了衾孜一巴掌“你简直就是在胡闹!衾孜,我说过,你要跟我闹脾气我们回去闹,你这样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是要怎样?”
衾孜毫不手软以十倍的力气还了一巴掌回去,未盛的嘴溢出鲜血,脸上的手指印分明。
然后衾孜带着岑初情扬长而去。
于是,从此,南山多了一间茅草屋,多了一缕属于人间的烟火。
未盛每天都会怒气冲天的光临茅草屋,然后更加怒气冲天的从茅草屋走出去。
一日,衾孜正在后山的浅潭里抓鱼,岑初情正在屋里梳妆打扮,未盛再次踏进茅草屋,脸色依旧很难看。他一进屋就给了岑初情一个白眼,然后在屋里转了几圈也不见衾孜的人影,便问“衾孜呢?”
“不知道。”岑初情也翻了一个更加销魂的白眼回去,“你自己的男人你有本事自己找去啊,问我干什么”
闻言未盛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抓起岑初情面前一坨红色的膏状物就往她脸上糊,然后带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就出门去找衾孜了。
“衾孜,你跟我回南山顶去,再过几天,估计凭昌的人就会赶过来了!”未盛找到衾孜的时候,他正捉着一条金色的鲤鱼笑的很开心,未盛一脸嫌弃的将鱼一掌拍回水里,然后抓起衾孜的手就准备回南山顶。
衾孜照旧毫不留情一脚踹在未盛的屁股上,啐道“我就和我家小娘子在这山脚下生活咋了,反正我这一生活了太长,早就活腻了,我巴不得他们早些找来,我好早点死了。”
“……,行,跟我比狠是吧?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你那小娘子一家全杀了,好让之后你们一家人死了也能团圆啊。”
衾孜没想过未盛会真的把岑初情一家杀了。但当他抓完一竹篓鱼回去时,却见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岑初情,她脸上还糊着红红的唇膏。
他手中的竹篓掉落在地上,鱼儿在地上翻跳着啪啪作响,衾孜的心如同被雷击中,轰隆隆声响不停。
他温柔的拭去岑初情脸上的红色唇膏,直到她脸上重新变得白白净净的时候,他才将她抱到床上然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岑家小宅。
而当他赶到岑家小宅的时候,见到的却只有未盛、岑初白、岑父和岑母的尸体。
周围围着一群人,手里的兵器流光溢彩。
衾孜脚步沉重走到未盛身边,泪流成河,一双魅惑人心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
半晌后,他察觉到心脏隐隐作痛,不是因为未盛的死,而是,他曾经放入岑父体中的相思豆被人拿去提炼了同心蛊,此刻他的心脏如万蚁噬心一般,想来是有人在驱驶蛊虫。
这场杀戮其实是一场预谋已久谋杀。
衾孜是南山一带药力最强的妖怪,对凭昌始终是一大潜在的祸害。
西街上的米娜安姑娘是凭昌占卜术和蛊术最强的人,是岑母的妹妹,在岑父被蛇咬的三天前,她占卜出来衾孜的本体是相思藤蔓,于是同岑父商量,让他假装被蛇咬伤,让岑初情上南山,找相思子来解毒。
只要得了衾孜的相思豆,米娜安便能在衾孜体内种下同心蛊,到时候,只要凭昌的人只要攻击同心蛊,便能让衾孜灰飞烟灭。
所以,从一开始,岑初情在茫茫夜色里看见发光的衾孜的时候,便在酝酿那场计谋。
唯一的偏差是,没人料到,鼎鼎大名的树妖衾孜,竟然与一棵桂花妖纠缠不清暧昧不明,所以岑初情也不知道自己的美人计到底有没有用。
而这一个小偏差,直接导致了岑初情一家四口的死亡。
“让我带他们回南山,我会救了岑初情一家四口,然后和这只树妖一起死去。”众人踌躇不前,直到夜色苍茫,直到衾孜语气平静的开口。
衾孜转身定定的看着人群中那个穿着姨妈红色连帽袍子的女子,又说“若是不放心,你可以带着同心蛊与我一同前去。”
米娜安思忖了一会儿,看着血泊里的姐姐和岑初白、岑父,最终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灌满凭昌人力量的同心蛊盒子,跟着衾孜上了南山。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维持着两米的距离。
南山下的茅草屋里,岑初情躺在床上,面容安静,像是熟睡的人儿。
米娜安看到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的岑初情却是双唇轻颤,忍不住红了眼眶,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同衾孜也无话可说,衾孜自顾自的化成相思藤蔓,然后将一枝藤蔓裹着一颗相思豆送入岑父、岑母、岑初白的腹中。
最后,他抱起未盛和岑初情上了南山顶。
“麻烦姑娘告诫岑初情,让她千万别去凭昌。她若去了凭昌,凭昌只会一团乱,她会让每一对初恋不顾一切的在一起,短时间内她是无法控制我的妖力的。”说完衾孜将怀里的两人放到山顶的平地上,又在地上立起一栋小小的房子,然后将岑初情变成指母大小放进了小房子内。
“米娜安,若想凭昌从此太平,便只能让岑初情永远待在南山,南山一带的妖,远比你们想象中多的多,若她离开,妖魔肆虐,你们怕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应对。”
“从前他们或许性情善良,温和,待人情深。但今时不同往日,凭昌的妖与人俨然已经无法握手言和,所以他们一旦察觉到我的离去,估计会伺机而动,毁了凭昌。”
“岑家那三口人就让他们待在山脚吧,岑初情一个人在这南山未免有些太冷清了。”
说完只见一道红光化作一团水滴的形状落进了小房子,房子里瞬间红光大作,整座南山都变得通红,衾孜身上的红袍变成了墨绿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伦不类
穿着墨绿色袍子的衾孜看起来少了一份妖冶,多了一份深沉。
米娜安看着他,欲言又止。
衾孜回头,很安静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平和,他抱起未盛,说“还有什么疑问就问吧,毕竟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米娜安这才开口,问出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岑初情一家?”
衾孜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岑初情曾经无意救过我命,又也许是我活的太长了,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又或许,两者都有吧。”
说完,衾孜身上发出红色的火焰,两人被烈火包围,不过片刻,便化为灰烬,散落天涯。
据岑初情说,关于她曾无意救过衾孜以命这件事,大抵是她七岁那年陪爹爹上山时,无意间看见一颗藤蔓上有一颗小火星包,然后她朝上面吐了一口口水把小火星弄灭了而已。
她说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除了这件事还干过什么与植物有关的事情了。但她又觉得衾孜不是那株藤蔓,因为她并不觉得,有人,会因为这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而记挂于心,甚至不惜丢了命来回报这份微不足道的恩情。
她说的挺对的,人确实不会因为滴水之恩便舍命相报,但我想她可能忘记了一点,衾孜是妖,并非人。
从南山茅屋离开时,我叮嘱岑初情在不能完全控制衾孜的妖力之前,断不可到凭昌市集里去。不过我看到岑初情瑟瑟发抖的应道的模样,仿佛我说的不是叮嘱而是威胁